“有刺客!拦下他们!”沈玠用尽最后一丝力气,嘶声大喊,声音划破了寂静的夹道。
北镇抚司门前的守卫被惊动,立刻持刀围了过来。
身后追赶的几人见状,脸色一变,恶狠狠地瞪了沈玠的背影一眼,毫不犹豫地转身,迅速消失在错综复杂的宫墙巷道之中,如同从未出现过。
沈玠再也支撑不住,腿一软,重重摔倒在北镇抚司衙门冰冷的石阶前,溅起几点尘埃。他剧烈地喘息着,眼前阵阵发黑,左臂的鲜血很快在身下洇开一小片暗红。
守卫认出了他身上的司礼监服饰,又见其伤势严重,不敢怠慢,连忙上前将他扶起,一边迅速通报了进去。
很快,一位身着飞鱼服、气质冷峻的军官大步走出,正是北镇抚司指挥使骆思恭。他看了一眼浑身是血、狼狈不堪的沈玠,眉头紧锁。
沈玠强撑着最后一丝清明,颤抖着手,从几乎被鲜血浸透的内衫里,掏出了那封依旧被保护得好好的、染了他血的密函,艰难地递了过去:“骆…骆大人…徐…徐掌印…密函…亲手…”话未说完,便彻底脱力,晕厥过去。
当他再次醒来时,发现自己躺在一间陌生的厢房内,左臂的伤口已被妥善包扎好,虽然依旧疼痛,但已不再流血。身上也换了一套干净的内侍衣裳。
骆思恭就坐在不远处的椅子上,见他醒来,沉声道:“信已收到,你做得很好。此事本官会即刻处理。你且在此稍作休息,本官已派人通知徐掌印。”
沈玠挣扎着想要起身行礼,被骆思恭抬手阻止。
“可知是何人袭击你?”骆思恭问道。
沈玠摇了摇头,脸色苍白:“他们…未露身份…身手狠辣…像是…训练有素…”他心中虽有猜测是王振,但无凭无据,不敢妄言。
骆思恭目光深邃,点了点头,不再多问。
不久后,徐世杰派来的心腹太监赶到,将沈玠接回了司礼监直房。
徐世杰看着跪在下方、脸色惨白、左臂裹着厚厚纱布的沈玠,听完他简略的回禀,脸上依旧没什么表情,但眼底深处却掠过一丝极冷的寒芒。
“咱家知道了。”徐世杰的声音听不出喜怒,“你下去好生养伤。”
“谢掌印关怀。”沈玠叩首,艰难地起身退下。
回到自己的简陋住处,沈玠瘫倒在冰冷的床铺上,浑身如同散架般疼痛。左臂的伤口火辣辣地疼,白日里搏斗的场景如同噩梦般在眼前回荡。
那般狼狈…那般无力… 若非凭着一股不要命的狠劲和那一点点运气,此刻他早已是一具冰冷的尸体。 他不通武艺,力量微弱,在这深宫之中,如同蝼蚁,只能依附强者,却依旧随时可能被轻易碾死。
力量… 需要更多力量… 不仅仅是识文断字的力量… 还需要能够自保,甚至…能够反击的力量!
这个念头如同野火般在他心中疯狂蔓延,带着一种前所未有的迫切和冰冷。
次日,当沈玠拖着伤臂,依旧准时出现在直房外等候吩咐时,徐世杰看了他一眼,淡淡道:“倒还有几分骨气。”
他沉吟片刻,对身旁随侍的秉笔太监吩咐道:“去,挑两个身手好、机灵点的小火者,日后就跟在沈玠身边听用。”
很快,两名年纪虽轻但眼神精亮、步履沉稳的小内侍被引到沈玠面前,恭敬行礼:“沈公公。”
沈玠微微一怔,随即明白过来,这是徐掌印给他的护卫。
“另外,”徐世杰的目光再次落在沈玠身上,语气平淡却意味深长,“东厂那边,有些关于旧案的卷宗需要整理归档,有些牵扯陈年旧事,你去跟着听听,看看,学着点。免得日后…再遇到什么事,连自保的手段都无。”
东厂! 沈玠的心猛地一跳!徐掌印…这是要开始让他接触东厂的力量了?是因为此次遇袭,让他觉得自己需要更锋利的爪牙?还是另有深意?
他压下心中的惊涛骇浪,恭敬垂首:“是,奴婢遵命。”
他知道,从这一刻起,他脚下的路,将通向一个更加幽深、也更加危险的领域。而他,已别无选择。
那条染血的密函,如同一道分水岭,彻底将他推入了宫廷权力斗争的漩涡中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