宜阳脸上的笑容瞬间僵住。
雪地里跪着? 那个才受了刀伤没多久、身子骨本就单薄的沈玠? 这么大的雪,这么冷的天…他是疯了不成?!
一股莫名的火气猛地窜上心头,夹杂着浓浓的担忧和焦急,她猛地站起身。
皇帝和皇后都看了过来:“宜阳,怎么了?”
宜阳勉强压下心绪,行了个礼:“父皇,母后,儿臣…儿臣宫中有些琐事,想先回去看看…”
皇后蹙眉:“何事如此着急?宫宴还未散呢。”
“是…是儿臣养的那只小狸奴,好像跑出去了,雪这么大,儿臣担心它…”宜阳情急之下扯了个谎,心跳如鼓。
皇帝闻言倒是笑了:“一只猫儿罢了,让宫人去找便是,何须你亲自去?坐下坐下。”
“父皇!”宜阳急得跺脚,眼圈都有些红了,“小狸奴最怕生了,别人找不到的!儿臣必须回去!求父皇母后允准!”她说着,竟是要哭出来的样子。
帝后最见不得她这般模样,虽觉诧异,但还是心软了。皇后无奈地摇摇头:“罢了罢了,快去快回,多带些人,仔细路滑。”
“谢谢母后!谢谢父皇!”宜阳如蒙大赦,也顾不得礼仪周全,提着裙摆便匆匆出了坤宁宫,吩咐抬轿的内侍加快速度,一路心急如焚地往永宁殿赶。
轿辇刚到永宁殿门口,宜阳甚至不等轿子停稳,便掀帘跳了下来。目光所及,只见漫天风雪中,一个青色的人影依旧一动不动地跪在殿前庭院的积雪之中,身上、头上早已覆满了白雪,如同一个雪雕。
一股又气又急又心疼的情绪瞬间攫住了宜阳的心。她快步冲过去,甚至顾不上公主的仪态,声音带着压抑不住的怒火和颤抖:
“沈玠!你是傻的吗?!这么大的雪!不会先回去吗?!就算不回也先进去等候啊!你本就身体虚弱,冻伤了怎么办?!你到底有没有脑子?!为何从来都不懂得爱惜自己?!”
她一连串的质问,又急又气,声音在风雪中显得格外尖锐,然而那语气里蕴含的浓浓关心,却如何也掩饰不住。
沈玠听到声音,缓缓抬起头。长长的睫毛上结了一层霜花,脸色冻得青白,嘴唇都有些发紫。他看到宜阳盛怒却满是担忧的脸庞,心中那点因漫长等待和严寒而产生的委屈瞬间消散得无影无踪,取而代之的是一股汹涌的、几乎要将他淹没的暖流。
殿下…是为了他,匆匆赶回来的吗? 殿下…在生气,是因为担心他吗?
他艰难地动了动冻得僵硬的嘴唇,声音沙哑微弱:“奴婢…奴婢知罪…奴婢只是想…亲自向殿下贺岁…请殿下安…”
“贺岁请安什么时候不行?!非得挑这大风大雪的晚上?!你的命就不是命了吗?!”宜阳气得眼圈都红了,见他这副模样,终究是不忍心再说重话。她上前一步,也顾不得什么男女大防,伸手就去扶他,“起来!快给我起来!”
她的手触碰到他冰冷僵硬的胳膊,那寒意刺得她一个哆嗦,心中更是酸涩难当。
沈玠在她的搀扶下,试图起身,却因跪得太久,四肢早已冻僵麻木,一个踉跄差点又摔倒在地。宜阳连忙用力扶住他,转头对早已看呆的秋霜春桃等人喝道:“还愣着干什么?!快过来帮忙!扶他进去!”
宫人们这才如梦初醒,七手八脚地上前,将沈玠搀扶起来。
宜阳握着他冰冷刺骨的手,拉着他几乎是被半拖着走进了温暖的殿内,直接将他按在了偏殿暖阁的软榻上,又扯过厚厚的锦被将他裹住,连声吩咐:“快!去煮姜汤!拿手炉!炭盆拨旺些!”
殿内顿时忙成一团。
沈玠裹在柔软的锦被里,周身被暖意包裹,冻僵的身体渐渐恢复知觉,带来一阵阵针扎似的刺痛和痒意。他看着宜阳为他忙碌指挥的身影,听着她带着焦急的吩咐声,只觉得心中那片冰封的荒原,仿佛照进了最温暖的阳光,冰雪消融,春水潺潺。
原来…被人记挂、被人担忧的感觉,是这样的… 他鼻尖发酸,慌忙低下头,掩饰住眼底汹涌的情绪。
待姜汤送来,宜阳亲自接过,递到他手里:“快,趁热喝了。”
沈玠双手捧着温热的碗,小口小口地喝着辛辣的姜汤,一股暖流从喉咙一直蔓延到四肢百骸。
宜阳就坐在他对面,看着他苍白的脸色渐渐回暖,才松了口气,但眉头依旧蹙着:“你不是在司礼监当值吗?怎么这么晚跑过来?可用过晚膳了?”
沈玠老实回答:“回殿下,今日公务略多,刚忙完。奴婢…还不曾用膳。”
宜阳一听,更是气不打一处来,却又无可奈何,只得又吩咐春桃:“让小厨房立刻做些易克化的膳食来,要热乎的!”
春桃应声而去。
暖阁内暂时只剩下他们二人。炭盆噼啪作响,气氛有些微妙的安静。
宜阳叹了口气,语气缓和下来,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温柔:“以后不许再这样了。贺岁什么时候都行,不必非赶在年节夜里冒雪过来,你的身子要紧,知道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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