宜阳气得几乎要给他一巴掌,但看到他伤口那惨状,终究是心痛占了上风。她咬着牙,用尽全力,半拖半扶地将几乎昏迷的沈玠弄回了床上。就这么一个简单的动作,已然让她累得气喘吁吁,额角见汗。
看着那不断流出脓血的可怕伤口,闻着那令人作呕的气味,宜阳脸色苍白,手也有些颤抖。但她知道,不能再等了!必须立刻处理掉腐肉,否则毒素深入骨髓,就真的回天乏术了!
她拿起那柄被火烧得滚烫的匕首,又用烈酒冲洗了一遍,走到床边。
“沈玠,你给我听着!”她的声音带着哭腔,却异常强硬,“你要是敢死,要是敢晕过去,本宫……本宫绝不原谅你!”
说着,她咬紧牙关,一只手死死按住沈玠完好的左肩,另一只手颤抖着,却异常坚定地,将匕首锋利的尖端,对准了那伤口周围发黑坏死的腐肉,猛地剜了下去!
“呃啊——!!!”
即使是在半昏迷中,那刮骨剜心般的极致剧痛,依旧让沈玠发出了凄厉不似人声的惨嚎!他身体猛地弹起,又被人死死按住!全身肌肉瞬间绷紧如铁,眼球暴突,充满了无尽的痛苦!
宜阳的手抖得厉害,眼泪模糊了视线,但她没有停下。她咬着下唇,几乎咬出血来,强迫自己看着那狰狞的伤口,一下一下,将那些腐烂发臭的坏肉尽数剜去!每一下,都伴随着沈玠身体的剧烈抽搐和压抑不住的、野兽般的哀鸣。
脓血不断涌出,恶臭弥漫。
(殿下……在做什么……) (她……亲手……为我……剜肉……?)
短暂的极致痛苦中,沈玠竟然恢复了一丝清醒。他模糊地看到宜阳满是泪水却异常坚毅的脸庞,感受到那匕首在自己皮肉上的动作,意识到她正在做什么!
一瞬间,无边的羞愤、自厌和绝望如同火山般爆发!比肉体的痛苦更甚百倍!
他堂堂七尺男儿(虽已残缺),竟让他视若神明的公主殿下,亲手为他做这等污秽不堪、低贱如刽子手般的活计?!看他最不堪的模样,触碰他最肮脏的伤口?!
(让我死……让我立刻死了吧……)
他猛地张开嘴,竟是要咬舌自尽!
“你敢!”宜阳一直分神注意着他,见状惊怒交加,几乎是本能地,将自己另一只空着的手迅速伸了过去,垫在了他的牙齿之间!
“嗯!”沈玠一口咬下,瞬间尝到了血腥味!但他咬到的却不是自己的舌头,而是公主柔软的手!
他吓得魂飞魄散,立刻松开了口,看到宜阳手背上清晰的齿痕和渗出的血珠,整个人都僵住了,眼中充满了极致的恐惧和绝望!
“殿下……!”他发出破碎的哀鸣,彻底失去了所有反抗的力气,如同一条被扔上岸的鱼,只能绝望地喘息,任由那剜肉之痛和心中的凌迟一同肆虐。
宜阳收回手,看都没看那伤口一眼,只是红着眼睛,继续着手上的动作,声音哽咽却凶狠:“你再敢寻死觅活……本宫……本宫就……”
她终究没说出什么威胁的话,只是眼泪流得更凶。
终于,最后一小块腐肉被剔除,露出了下面鲜红的、微微渗血的肉芽。宜阳迅速用烈酒冲洗伤口,那刺激让沈玠又是一阵剧烈的抽搐,但他死死咬着牙,不再发出一点声音,只是无声地流泪,眼神空洞地望着帐顶,仿佛灵魂已经死去。
清洗干净后,宜阳将厚厚的金疮药撒在伤口上,再用干净的白布仔细包扎好。
做完这一切,她几乎虚脱,浑身都被汗湿透了,手上、衣襟上,都沾染了沈玠的脓血和污秽。她看着床上那个如同破碎人偶般、眼神死寂的沈玠,心中百感交集,又是生气又是心疼,最终所有情绪都化为了一声疲惫的叹息。
她强撑着走出去,厉声命令太医再次进来诊治,并严令他们必须日夜守候,用最好的药,不惜一切代价保住沈玠的性命。
之后,她竟没有再离开。不顾宫人的劝阻,她搬来一张绣墩,就守在沈玠的床边,亲自监督太医用药,时不时用湿毛巾为他擦拭额头冷汗。
疲惫和紧张过后,强烈的困意袭来。她守了他整整一天一夜,最终再也支撑不住,伏在沈玠的床沿,沉沉睡去。睡梦中,她的侧脸枕着自己的手臂,纤长的睫毛上还挂着未干的泪珠,月白色的宫装衣襟上,赫然沾染着方才为他处理伤口时留下的、已经干涸发暗的脓血污渍。
她太累了,睡得毫无防备。
不知过了多久,沈玠再次从昏沉中醒来。体内的毒素似乎因为腐肉的清除和药物的作用而暂时被压制,他恢复了一丝微弱的清明。
首先感受到的依旧是伤处传来的、虽然减轻却依旧尖锐的痛楚。他缓缓转动眼珠,然后,就看到了伏在他床边熟睡的宜阳。
以及……她衣襟上,那抹刺目的、属于他的……脓血污渍。
仿佛时光倒流,场景重现。
那一刻,所有的痛楚、所有的卑微、所有的绝望,都被一种更加汹涌、更加黑暗、更加疯狂的情绪所取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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