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小九话音刚落,铁作门口的门帘被人从外掀开,一阵沉稳的脚步声随之而来。
众人抬眼望去,只见一个身着绯色官袍的高大汉子走了进来,身长近八尺,肩背宽阔如松,虽穿着文官规制的官服,却透着一股武将般的刚毅之气,显然不是寻常文官。
李铨见状,忙放下手中的铁尺,快步上前躬身行礼,声音带着几分恭敬:“参见少监大人!”
“少监大人?”陈小九心里一动,连忙跟着起身。
将作监少监阎立德的名声他早有耳闻,此人不仅是朝廷重臣,更是主持过诸多宫殿营造的能工巧匠,没想到竟会亲自来这烟火气十足的铁作。
李铨侧身引荐:“少监大人,这位便是新挂职将作监主簿的陈小九陈郎君,陛下亲封的宣德郎;这位是杨铁信杨师傅,一手打铁的好手艺,如今在铁作指导马掌与铁锅打造。”
阎立德目光扫过两人,落在陈小九身上时微微顿了顿——眼前少年虽穿着朴素襕衫,却身姿挺拔,眼神清亮,见了他这从四品的官员,虽有拘谨却无谄媚,倒有几分难得的沉稳。
“下官陈小九(杨铁信),见过少监大人。”两人齐齐躬身行礼。
阎立德抬手示意起身,声音洪亮如钟:“不必多礼。昨日监察御史崔大人与我闲聊,说他前几日出去宣旨,身边跟着个少年郎,年纪轻轻就发明了马蹄铁,让军中战马损耗减了三成,陛下龙颜大悦,不仅封了宣德郎,还让他挂职将作监主簿。”
他嘴角噙着笑意,“我当时便好奇,什么样的少年能有这等巧思。今日一早接到通传,说陈主簿来铁作参学,便想着过来瞧瞧真人。”
陈小九没想到自己的事竟传到了阎立德耳中,脸颊微红:“少监大人谬赞了,晚生不过是碰巧琢磨出些实用的小物件,当不得‘巧思’二字。”
“哦?小物件?”阎立德挑眉,目光落在铁砧上那排刚打好的马掌,伸手拿起一枚掂量,指尖拂过圆润的边缘,“战马马蹄踏雪涉泥,最容易破碎。你这马掌不仅弧度贴合马蹄,连边角都磨得这般光滑,显然是按战马蹄形细量过的,这可不是‘碰巧’能成的。”
杨铁信在一旁听得心头发热,忍不住插话:“少监大人好眼光!这马掌的尺寸弧度,都是小九按马匹的蹄样画的图样,每片都要经三次打磨才够光滑。前几日试打的几批送进军营,程将军说比从前没有铁掌耐用多了!”
阎立德转头看向杨铁信,见他手掌布满老茧,指节粗大,显然是常年打铁的手艺人,眼中多了几分认可:“马掌是你打的?”
“是俺跟着图样打的。”杨铁信指着旁边的铁锅胚子,“这铁锅也是按宣德郎的法子改的,锅底稍薄、锅沿略厚,受热更快,还加了两个耳子方便端拿,比从前的好用多了。”
阎立德拿起铁锅胚子细看,见锅身厚薄均匀,边缘平整,敲打时发出清越的声响,点头赞道:“手艺确实扎实。将作监最缺的就是肯下苦功又肯琢磨的匠人,你往后多与铁作的老师傅们交流,把这精细活儿传下去。”
“谢少监大人勉励!俺记下了!”杨铁信激动得脸膛发红,腰杆挺得笔直。
李铨在一旁见机接话:“少监大人有所不知,宣德郎不仅改良了马掌铁锅,还想出一种新的风箱,说是比风囊力得多,风力还更足。听木作的人念叨,说御史大人带回了图样,正在研究制作,只是不知进展如何了?”
“哦?风箱?”阎立德眼中闪过一丝兴味,“确有此事。木作的老师傅们琢磨了两日,说是活门的密封性总做不好,要么漏风,要么拉动费力,正犯愁呢。”
杨铁信闻言,忙道:“少监大人,这风箱的法子也是宣德郎构思的,他对其中关窍最清楚,不如让他去木作指导一二?”
阎立德看向陈小九,眼中带着期许:“陈主簿若有空闲,愿不愿去木作瞧瞧?”
“晚生愿往。”陈小九正想看看木作的情况,当即应下,“只是晚生手艺粗浅,未必能帮上大忙,只能说说自己的想法。”
“谦逊是好事,却不必过谦。”阎立德笑道,“走,去木作看看。”
一行人离开铁作,往木作走去。将作监内各作坊相连,穿过一条甬道,便到了木作。
这里比铁作安静些,却更显忙碌——锯木声、刨木声、凿榫声此起彼伏,空气中弥漫着松木与桐油的清香。
几个老木匠正围着一张木案琢磨,案上摆着个半成的风箱架子,见阎立德进来,都停下手中的活计行礼:“参见少监大人!”
“不必多礼。”阎立德指着陈小九,“这位是陈主簿,风箱的构思者,今日来给大伙说说其中关窍。”
老木匠们闻言,都好奇地看向陈小九。其中一个鬓角斑白的老木匠拱手道:“小人王木匠,忝为木作管事。陈郎君的风箱图样确实巧妙,只是这活门……”他指着案上的木活门,“要么与箱壁贴得太死,拉不动;要么留了缝隙,漏风严重,实在难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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