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一早,天刚蒙蒙亮。
墨云辰几乎一夜未眠,眼底带着青黑,但眼神却不再是昨日的死寂,而是混合着忐忑、羞愧和一丝被强行点燃的、微弱的光。他按照吩咐,早早来到了虞怀瑾处理事务的小书房。
虞怀瑾已经在了,她面前摊开着几本厚厚的账册,旁边还放着一叠显然是陈年旧账的单据,墨迹都有些模糊了。
“母亲。”墨云辰低声唤道,垂手而立。
“来了。”虞怀瑾抬头看了他一眼,神色如常,仿佛昨日那场惊天风波从未发生。她指了指对面一张小案,上面已经备好了纸笔和算盘,“坐下。先把这本上个月的米粮采买账目核对一遍,看看有无错漏。”
墨云辰依言坐下,拿起那本账册。他心情复杂,一方面觉得这是母亲给他的将功补过的机会,另一方面又深深怀疑自己——一个赌徒,真的能做好这些正经事吗?
他深吸一口气,开始翻阅。起初还有些心浮气躁,但当他看到那些密密麻麻的数字时,一种奇异的感觉油然而生。那些数字仿佛活了过来,在他脑海里自动排列、组合、运算。
他拿起算盘,手指拨动了几下,眉头却微微皱起。算盘太慢了!他心算的速度远远快过手指的动作。
他放下算盘,拿起笔,直接在草稿纸上演算起来。一开始还有些滞涩,毕竟他从未如此正经地用在“算账”上。但很快,那些他曾在赌桌上无意识使用的、快速推演的方法,被他下意识地运用了起来。
不过一刻钟,他就抬起了头,语气有些不确定:“母亲,这本账目……似乎有些问题。第三页第七项,购入陈米五十石,单价却按新米结算,多支出了七两五钱。第五页第十二项,运输费用的总和计算有误,多算了三两银子。还有……”
他一连指出了四五处或明显或隐蔽的错漏,有些甚至连府里做了十几年的老账房都未必能一眼看出。
虞怀瑾听着,脸上没有任何惊讶的表情,只是眼中赞赏之色愈浓。她放下手中的笔,问道:“你是用算盘算的?”
墨云辰摇了摇头,有些不好意思:“算盘……太慢。我是心算的。”
“心算?”虞怀瑾微微挑眉,随手又抽出一本更厚的、记录着府外几个田庄去年收成的账册,翻到中间一页,指着一片复杂的数据,“那你再看看这一页,总计那里,数目对吗?”
墨云辰凝神看去,那页面记录着不同田亩的粮食产量、折银、佃户分成等等,数据庞杂。他只是扫了几眼,手指在纸上虚点了几下,便肯定道:“不对。总计多算了二十四两八钱。是因为把北坡那二十亩歉收地的预估收入也加进去了,但实际那边去年遭了虫害,颗粒无收,这笔钱不该算入。”
这下,连旁边侍立的春桃都忍不住瞪大了眼睛。这也太快了!而且连原因都说得一清二楚!
虞怀瑾的脸上终于露出了真切的笑容。她合上账本,目光灼灼地看向墨云辰,那目光仿佛穿透了他此刻的狼狈和不安,直抵他灵魂深处被尘封的宝藏。
“墨云辰,”她的声音清晰而有力,带着一种毋庸置疑的笃定,“现在,你还认为你那一千两,是输掉的赌债吗?”
墨云辰猛地抬头,撞上她仿佛能洞悉一切的眼神,心脏砰砰直跳。
“在我看来,”虞怀瑾一字一句,如同重锤敲响洪钟,“那不是赌债。那是我虞怀瑾,为你这颗举世罕见的脑子,提前支付的投资!”
投资?为他这颗……脑子?
墨云辰彻底呆住了,血液仿佛瞬间冲上了头顶,耳边嗡嗡作响。
“你还不明白吗?”虞怀瑾站起身,走到他面前,居高临下地看着他,语气带着一种引导式的激昂,“你拥有的,是远超常人的心算能力,是对数字近乎本能的敏感和洞察!你的大脑,天生就是为了处理这些纷繁复杂的数据,是为了在混沌中理清秩序,是为了算计天下财富、统筹万里河山的!”
她拿起他刚才演算的草稿纸,指着上面那些凌乱却精准的推算:“看看这些!哪个账房先生能在这么短的时间内,不用算盘,仅凭心算就找出这么多深藏的错漏?哪个赌徒能像你这样,在输红眼的时候,潜意识里还在疯狂计算着概率和最优解?”
“你错的,不是去赌,而是把你这份老天爷赏饭吃、万中无一的天赋,用错了地方!你用计算江山社稷的脑子,去算计那三颗骰子的点数!这不是明珠暗投,这是暴殄天物!”
每一个字,都像一道惊雷,劈开了墨云辰心中根深蒂固的阴霾和自我否定。他浑身剧烈地颤抖起来,不是因为恐惧,而是因为一种前所未有的震撼和……觉醒!
父亲骂他是废物,他信了。
旁人笑他是蠢材,他认了。
连他自己都觉得自己一无是处,只能在赌桌上寻求片刻的麻痹和虚妄的刺激。
可现在,有人告诉他,他不是废物,他不是蠢材!他拥有着连他自己都不知道的、足以令世人惊叹的天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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