校场那日之后,墨云锋像是换了个人。
往日里那股横冲直撞的躁动劲儿消停了不少,取而代之的是一种沉默的专注。他不再抱怨严伯教的招式“花哨”,而是每天天不亮就准时出现在校场,将严伯要求的基本功一丝不苟地练上数十遍,汗水浸透衣背也毫不停歇。
严伯看在眼里,暗暗点头。二公子这块顽铁,总算开始显露出被锤炼的迹象了。
但所有人都知道,真正的锤炼,来自那位刚从马厩搬到西院偏房,沉默得像块石头的老兵——王铣,王教头。
这天下午,日头正烈,晒得校场的沙土地都有些烫脚。
墨云锋练完严伯安排的课业,抹了把汗,目光便不由自主地飘向西院方向。那里,王伯正坐在屋檐下的阴影里,慢悠悠地擦拭着一根光滑的木棍,仿佛周遭的酷热与他无关。
“王教头。”墨云锋走过去,声音带着敬意,还有一丝不易察觉的急切。
王铣头也没抬,只是“嗯”了一声。
“我……我今日的基本功练完了。”墨云锋道,“您……什么时候开始教我?”他心底那团火并未熄灭,只是被那日的惨败压住了,此刻又蠢蠢欲动。他渴望学到真本事,渴望变得像王教头那样,一招就能决定胜负。
王铣停下擦拭的动作,抬起那双平静得过分的眼睛,看了他一眼。
“去,”他指了指校场角落那几个半人高的石锁,“把那两个最小的,提到这里来。”
墨云锋一愣,提石锁?这又是练力气?他心里有点不以为然,他的力气向来是府里同龄人中最大的。但他没敢多问,依言跑过去,一手一个,毫不费力地将两个最小的石锁提了过来,放在王铣面前。
“不是用手提。”王铣淡淡道,“用脚背,挑过来。”
“用脚背?”墨云锋瞪大了眼睛,看着那粗糙沉重的石锁,这怎么可能?
“战场之上,兵器脱手是常事。手若伤了,残了,便只能等死?”王铣的声音没有任何起伏,“脚、膝、肘、肩,乃至头槌,皆可为兵器。练的不仅是力,是巧,更是绝境求生的本能。”
墨云锋心神一震,不再多言。他尝试着用脚背去勾那石锁,可石锁纹丝不动,反而硌得他脚生疼。他憋足了劲,再次尝试,姿势笨拙,额头青筋都爆了出来,好不容易才让石锁晃动了一下。
王铣不再看他,继续低头擦拭木棍。
墨云锋咬着牙,跟那两个石锁较上了劲。一次,两次,十次……汗水迷了眼睛,脚背很快就红肿起来,火辣辣地疼。他这才明白,王教头说的“吃苦”,和他想象的完全不是一回事。
校场另一边,墨玉琳拉着虞怀瑾来看“热闹”。
“嫂嫂,你看云锋那傻样子,”墨玉琳掩嘴轻笑,“跟两块石头较什么劲呢?丑死了。”
虞怀瑾看着场中那个一次次失败,又一次次尝试的少年,目光温和:“玉琳,你觉得他现在这样,和以前动不动就打砸东西、乱发脾气相比,哪个更好看些?”
墨玉琳愣了一下,仔细看去。此时的墨云锋,浑身尘土,汗水淋漓,动作笨拙甚至有些滑稽,但那紧抿的嘴唇和执拗的眼神,却莫名地透着一股……认真的劲儿。
她撇撇嘴,没再嘲笑,小声嘀咕:“至少……没那么讨人厌了。”
接连几天,王铣都没教墨云锋任何招式。不是让他用脚挑石锁,就是让他单腿站在晃动的绳索上保持平衡,或者蒙上眼睛,仅凭风声和感觉去躲避挥来的软棍。
墨云锋摔了无数跤,身上添了不少青紫,脚背肿得老高。但他一声没吭,王铣让做什么,他就做什么。那股狠劲,从对外宣泄,转向了对内磨砺。
这天清晨,王铣终于拿起了那根被他擦拭得光滑无比的木棍。
“过来。”他对浑身汗湿的墨云锋道。
墨云锋眼睛一亮,立刻小跑过去,期待地看着他。
“打我。”王铣言简意赅。
墨云锋一愣,随即想起那日的惨败,心头一股火气又升腾起来。“是!”他低吼一声,攥紧拳头,如同小牛犊般猛冲过去,拳头直捣王铣面门!
王铣脚步未动,只是握着木棍的手腕微微一抖。
“啪!”
一声轻响,木棍后发先至,精准地点在墨云锋的手肘关节处。
一阵酸麻瞬间传遍整条胳膊,墨云锋的攻势戛然而止,拳头软软垂下。
“一招。”王铣淡淡道。
墨云锋不服,甩了甩胳膊,换另一只手,配合着扫堂腿再次攻上。
王铣依旧只是手腕微动,木棍如同有了生命,轻轻一拨一引。
墨云锋只觉脚下被一股巧劲一带,重心瞬间失衡,“噗通”一声,再次狼狈地摔了个四脚朝天。
“两招。”
尘土呛入喉咙,墨云锋咳嗽着爬起来,眼睛都红了。他觉得自己比之前进步了,为什么还是如此不堪一击?他狂吼一声,用上全身力气,合身扑上,想要抱住王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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