岭南荔枝的风波尚未完全平息,战王府“宠妻狂魔”的名声又添了浓墨重彩的一笔。外头传得神乎其神,甚至有人编排说战王妃若是想要天上的月亮,战王殿下都能立刻去搭梯子。
流言传到虞怀瑾耳中,她只是一笑置之。墨骁珩更是充耳不闻,他行事,何须向旁人解释?他只知道,看到她因那荔枝展露笑颜时,心中那份满足,比在朝堂上得到任何嘉奖都更甚。
军械革新司的差事依旧繁重。新式军弩的成功只是第一步,接下来还要改良铠甲、优化战刀,甚至涉足一些更复杂的攻城器械。墨骁珩几乎将大半精力都投入其中,常常在衙门待到深夜。
这日,军械司内气氛有些凝滞。几位从工部借调来的老匠人和战王府工坊的几位大匠围着一张图纸,争得面红耳赤。
争论的焦点,是一种试图改进的连发弩机。想法是好的,希望能提高射速,但在具体结构上遇到了难题。要么是结构过于复杂,难以在战场上快速维修;要么是牺牲了力道和精度,变得华而不实。
“此处用连环机括,必能提高上弦速度!”一位工部老匠人指着图纸上一处,唾沫横飞。
“胡闹!如此复杂的机括,稍有沙尘便会卡死,战场上岂不成了废铁?”战王府的一位大匠立刻反驳。
“那依你之见,用扭力弹簧?力道如何保证?射程必然大减!”
“总比你那华而不实的强!”
双方各执一词,互不相让,都觉得自己代表了“正统”和“经验”。墨骁珩坐在上首,面色沉静地听着,手指无意识地在图纸上敲击。他虽精通战阵使用,但对这些极其精密的机械构造,并非样样精通。他能看出问题,却一时也难以决断哪种方案更优。
争论持续了近一个时辰,依旧没有结果。几位老匠人吵得口干舌燥,脸红脖子粗。
墨骁珩忽然抬手,止住了众人的争吵。他目光扫过那张被画得密密麻麻的图纸,沉吟片刻,做出了一个让所有人都愕然的决定。
他将图纸仔细卷起,握在手中,起身淡淡道:“今日先到此为止。图纸本王带回去再看看。”
带回去?王爷要将这机密图纸带出衙门?众人面面相觑,却不敢多问。
墨骁珩回到王府时,天色已晚。他没有像往常一样先去书房,而是径直去了他和虞怀瑾居住的主院。
虞怀瑾刚沐浴完毕,穿着一身素雅的寝衣,正坐在窗边用干布绞着湿润的长发。烛光下,她侧影柔和,散发着沐浴后的清新气息。
见墨骁珩回来,她放下布巾,含笑迎上:“今日回来得倒不算太晚。可用过晚膳了?”
墨骁珩“嗯”了一声,将手中的图纸筒放在桌上,很自然地接过她手中的布巾,动作略显笨拙却异常坚持地替她擦拭着发梢的水珠。
虞怀瑾微微一愣,随即安心地享受着他的服务,目光落在那图纸筒上:“这是?”
“连发弩的改进图纸,遇到些难题,司里吵了一下午也没个结果。”墨骁珩语气平淡,仿佛在说一件再寻常不过的家常。
虞怀瑾闻言,眼中闪过一丝兴趣。她虽不直接参与制造,但军械司的许多管理思路、工匠激励方案乃至最初“一线反馈机制”的建立,都出自她的手笔。对于这些能提升军队战斗力的东西,她本能地关心。
“我能看看吗?”她轻声问。
“本就是带回来给你看的。”墨骁珩说得理所当然,仿佛这是天经地义的事情。
他展开图纸,就着明亮的烛光,将工部匠人和王府匠人两派争论的焦点,以及各自的优劣,清晰地解释给虞怀瑾听。他没有丝毫的不耐烦,也没有因为她是女子而有任何轻视,完全是将她当作了可以平等探讨问题的伙伴。
虞怀瑾听得认真,纤细的手指在图纸上缓缓划过,目光专注地流连于那些复杂的线条和标注。她不懂具体的锻造技巧,但她拥有超越这个时代的管理思维和看问题的独特角度。
听完墨骁珩的叙述,她沉默了片刻,指尖在其中一处结构上点了点:“两派的方案,似乎都陷入了‘非此即彼’的窠臼。为何一定要在‘复杂机括’和‘简易弹簧’中二选一?”
墨骁珩目光一凝:“你的意思是?”
“或许,可以尝试将两者的优点结合?”虞怀瑾沉吟道,“放弃追求极致的射速,转而寻求‘可靠’与‘适度提升’之间的平衡。比如,在这里,”她的手指移动到弩机的一个连接部位,“是否可以设计一种更简洁的杠杆与小型扭力机构联动?既简化了操作,保证了在恶劣环境下的可靠性,又能借助杠杆原理,在一定程度上弥补单纯扭力弹簧带来的力道损失?”
她一边说,一边拿起旁边备着的炭笔,在图纸的空白处,简单勾勒了几笔。那几笔线条并非具体的构造图,更像是一种思路的引导,一种概念的阐述。
墨骁珩看着那寥寥数笔,眼中骤然爆发出明亮的光彩!他一直觉得两边的方案都有缺陷,却苦于找不到突破口。虞怀瑾这跳出框架的提议,仿佛在他面前打开了一扇新的窗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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