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末初秋,战王府的荷塘还剩最后几支风姿绰约的残荷,在渐凉的风中摇曳,别有一番沉静韵味。
府内,却是一派前所未有的鼎盛气象。
墨云辰在户部提出的新政初显成效,圣心大悦,赏赐如流水般送入王府;墨云锋在边关又传捷报,官职再升半阶,成了朝野皆知的少年名将;墨云柔的“柔瑾慈善”联合内务府,承办了今年宫中部分节礼采买,商号名声直达天听;连嫁入镇国公府的墨玉琳,也被诊出了喜脉,喜讯传来,阖府欢腾。
外间赞誉如潮,“战王府”三个字,几乎成了“显赫”、“昌盛”的代名词。门庭若市,往来皆显贵。
然而,在这极致的喧嚣与荣光之下,王府的核心——墨骁珩与虞怀瑾,却显得异乎寻常的平静。
这夜,寝室内烛火温融。墨骁珩卸下外袍,看着正对镜梳理长发的虞怀瑾,忽然开口:“怀瑾,如今这光景,你可还满意?”
虞怀瑾放下玉梳,转过身,烛光在她沉静的眸子里跳跃:“府中兴旺,子女成才,自然是满意的。只是……”她顿了顿,微微蹙眉,“夫君,你是否觉得,近来府门前的车马,未免太多了一些?连宫里赏赐的节礼,都比往年厚了三成不止。”
墨骁珩走到她身边坐下,握住她的手,神色是历经风雨后的通透:“你也感觉到了?树大招风。辰儿在户部风头正劲,锋儿军权在握,柔儿的生意遍布南北,富可敌国虽不至于,但也足够扎眼。我们战王府,如今是烈火烹油,鲜花着锦。”
虞怀瑾反握住他的手,指尖微凉:“盛极而衰,古之常理。我这几日心里总有些不踏实。陛下虽倚重,但天威难测。这份‘盛宠’,咱们战王府,还能安然承受多久?”
夫妻二人对视一眼,都在对方眼中看到了同样的隐忧。
墨骁珩沉吟片刻,声音低沉而坚定:“是时候了。”
虞怀瑾眸光一闪:“夫君的意思是……?”
“激流勇退。”墨骁珩吐出四个字,带着千钧之力,“趁现在一切还在顶峰,我们主动退一步。这不仅是自保,更是为了孩子们,为了战王府的长久未来。”
虞怀瑾深吸一口气,缓缓点头,脸上露出一丝如释重负的微笑:“我与夫君,想到一处去了。只是,该如何退?退到哪一步?需得仔细斟酌,既要让上头安心,又不能寒了孩子们的心,更不能让旁人觉得我们战王府失了圣心,落了势,平白惹来欺辱。”
“这个自然。”墨骁珩揽住她的肩,眼中闪过一丝锐利,“要退,就得退得漂亮,退得有价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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几日后,一次寻常的家宴上,气氛却有些微妙。
墨云锋因军务回京述职,一家人难得团聚。酒过三巡,墨云锋意气风发,说起边关战事,难免激昂:“……陛下已有意,欲在西北再设一军,几位老将军都举荐儿子统领。若此事能成,我战王府在军中的根基,将更为稳固!”
他话音刚落,却发现父母脸上并无太多喜色,兄长墨云辰也只是默默饮酒。
墨云柔心思细腻,察觉气氛不对,轻轻碰了碰二哥的胳膊,示意他少说两句。
墨骁珩放下酒杯,目光扫过几个孩子,缓缓开口:“锋儿有志气,为父欣慰。只是,你可知我战王府如今,已位极人臣?”
墨云锋一愣:“父亲,这是何意?位极人臣岂非好事?正该乘胜追击,光耀门楣!”
“光耀门楣?”虞怀瑾轻轻摇头,语气温和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力量,“锋儿,木秀于林,风必摧之。我们墨家,已是军权、财权、部分朝政,皆有涉足。你想想,古往今来,哪个臣子集如此多‘恩宠’于一身,能得善终的?”
墨云辰此时抬头,接口道:“母亲所言极是。儿子在户部,近来也感到些许压力。新政虽好,却也触动了不少旧有利益。弹劾儿子‘年少轻狂,操之过急’的折子,想必已悄悄递到了御前。”
墨云柔也轻声道:“女儿那边也是。生意做得太大,难免有人眼红,若非顶着‘战王府’的名头,只怕明枪暗箭早已来了。”
墨云锋并非蠢人,只是被胜利冲昏了头脑,此刻被家人一点,冷汗瞬间就下来了:“父亲,母亲,兄长,小妹……你们的意思是,我们战王府,已到了……功高震主的地步?”
“震主或许还谈不上,”墨骁珩沉声道,“但已足够令陛下寝食难安,令朝野侧目。此时若不知进退,一味向前,等待我们的,绝非更大的荣耀,而是万丈深渊。”
家宴的气氛顿时凝重起来。
墨云锋脸色变幻,最终长叹一声,起身对着父母深深一揖:“是儿子思虑不周,险些酿成大祸!请父亲母亲示下,我们该如何做?”
虞怀瑾与墨骁珩交换了一个眼神,知道时机已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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翌日,大朝会。
金銮殿上,皇帝正与群臣商议西北新军的人选,几位重臣果然力荐墨云锋。就在众人以为此事板上钉钉时,一直沉默的墨骁珩,却手持玉笏,缓步出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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