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日的阳光,如同揉碎的金子,暖暖地洒在战王府的花园里。园中那棵与府邸年岁相仿的石榴树,已是亭亭如盖,枝头缀满了嫩绿的新叶,酝酿着夏日的如火繁花。
今日并非什么特殊节庆,只是墨云柔从江南归来,带回了新茶和时兴的绸缎,便嚷嚷着要一家人聚聚。于是,儿女们便携着孙辈,如同百川归海般,自然而然都聚回了这王府主院。
花园的凉亭下,石桌上摆着墨云柔带回来的新茶和虞怀瑾素日爱吃的几样精致点心。墨骁珩和虞怀瑾坐在上首,两人皆是一身素雅的常服,鬓发如雪,面容安详。
岁月在他们身上刻下了深深的痕迹,却也赋予了他们一种历经千帆后的从容与温和。那是一种无需言说,只需一个眼神便能彼此意会的默契。
“祖母,祖母!您看这是我给您挑的料子!”已经出落得亭亭玉立的启玉,献宝似的将一匹湖蓝色的软烟罗捧到虞怀瑾面前,“这颜色衬您!上面暗纹是祥云,是我亲自盯着织坊改的花样呢!”
虞怀瑾接过,指尖抚过光滑冰凉的缎面,眼中满是慈爱:“我们启玉的眼光越发好了,这料子祖母很喜欢。”
旁边,已是英挺少年郎的启明,正拿着一卷书,向墨云辰请教着什么。墨云辰耐心解答,目光中带着为人父的骄傲与期许。他的沉稳睿智,俨然是第二个墨云辰,却又比父亲年少时更多了几分开阔与自信。
另一边空地上,虎头虎脑的启锋,正有模有样地舞着一套新学的拳法,虎虎生风。墨云锋抱着手臂在一旁看着,时不时出声指点一二:“下盘再稳些!对!出拳要快!有你祖父当年的影子!”
小启锋得到夸奖,练得更起劲了,小脸涨得通红,额上满是汗珠。
墨玉琳也带着自己的孩子回来了,正和墨云柔头碰头地研究着一本新的首饰图样,低声讨论着哪些样式可以放到“柔记”的新品里去。墨云柔的商业嗅觉依旧敏锐,而墨玉琳的审美则提供了许多灵感的火花。
孩子们的笑声、讨论声、练武的呼喝声,交织在一起,充满了生机与活力,将这春日庭院渲染得如同人间最温暖的画卷。
墨骁珩端起茶杯,抿了一口温热的茶水,目光缓缓扫过眼前的景象。他的眼神深邃,仿佛透过这热闹的当下,看到了许多许多年前——
他看到自己瘫痪在床,暴躁易怒,将药碗狠狠摔在地上,碎片四溅。
他看到虞怀瑾顶着全京城的嘲笑,抱着简单的行囊,踏入这死气沉沉的王府。
他看到年幼的墨云辰在外欠下赌债,一脸倔强又惶恐。
看到墨云锋与人斗殴,带着一身伤回来。
看到墨云柔因为一支珠花与姐妹争执,哭红了眼睛。
看到墨玉琳被苏月儿挑拨,对着虞怀瑾横眉冷对……
那些混乱、绝望、鸡飞狗跳的日子,仿佛就在昨日。
“父亲,您笑什么?”墨云辰注意到父亲嘴角噙着的笑意,轻声问道。
墨骁珩回过神,看向身边同样带着温柔笑意望着儿孙的虞怀瑾,声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沙哑:“没什么。只是觉得,现在这样……真好。”
虞怀瑾仿佛知道他想起了什么,伸出手,轻轻覆在他放在石桌的手背上。那双曾经抚平他暴躁,牵引他站立,为他绾发,与他共执画笔的手,如今布满了皱纹,却依旧温暖而坚定。
“是啊,真好。”她轻声应和,目光如水。
所有的风雨,所有的艰辛,所有的质疑与嘲讽,在这一刻,都化为了眼前这实实在在、触手可及的幸福。
这时,小启锋练完了拳,像个小炮弹似的冲到墨骁珩和虞怀瑾面前,仰着红扑扑的小脸,气喘吁吁地问:“祖父,祖母,我厉害吗?我以后一定要当比父亲、比您还厉害的大将军!”
虞怀瑾拿出绢帕,慈爱地替他擦去额角的汗水,柔声道:“我们启锋当然厉害。不过,当大将军不光要武功好,还要有智慧,有仁心,要像你祖父和父亲一样,懂得保护该保护的人。”
小启锋用力点头:“孙儿记住了!要保护我们家,保护陛下,保护百姓!”
墨骁珩看着孙子,眼中是毫不掩饰的赞赏,他伸手摸了摸启锋的头:“好小子,有志气!祖父等着看你穿上铠甲的那一天!”
他又看向正在安静看书的启明,和摆弄着料子的启玉,声音温和却有力:“你们也是,无论将来是走文路,是经商,还是像你姑姑一样,开辟自己的天地,都要记住,咱们墨家的根在哪儿。”
孩子们都安静下来,认真地听着。
“咱们墨家的根,不是门楣上那块金匾,”墨骁珩指了指正门方向,“而是家人之间的互敬互爱,是对家国的忠诚担当,是无论身处何地,都守住自己的本心,行正道,做正事。”
虞怀瑾接话道,目光扫过每一个孩子,每一个孙辈:“你祖父说得对。财富会散,权位会移,唯有良好的家风,正直的人品,才是你们立世的根本。只要这根还在,无论你们将来走到哪里,成就如何,这个家,就永远在,永远都是你们的后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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