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坠。
永无止境般的下坠。
冰冷的、带着金属锈蚀和某种奇异臭氧味道的雾气,如同湿冷的裹尸布,紧紧缠绕着陆青璃。降落伞的伞衣在潮湿的空气里发出沉闷的扑打声,每一次摆动都让她心脏骤停,生怕它勾住峭壁上任何突兀的怪石。
下方是吞噬一切的黑暗,深不见底。只有刚才运输机坠毁爆炸的余晖,如同地狱短暂睁开的眼睛,在浓雾深处映出一片扭曲狰狞的岩壁轮廓,随即迅速熄灭,留下更纯粹的幽暗。
寂静。
并非真正的寂静。风声在裂谷深处穿梭,发出呜咽般的低吼。远处,隐约传来滴滴答答的水声,还有某种…极其轻微的、像是金属摩擦、又像是某种生物甲壳刮擦岩石的细碎声响,若有若无,折磨着神经。
她紧紧抓住座椅两侧的扶手,指关节因用力而发白。每一次呼吸都吸进冰冷的雾霭,刺得肺叶生疼。弹射时的过载和恐惧让她浑身肌肉僵硬,不住地颤抖。
另一个降落伞。
她猛地扭头,瞳孔在黑暗中竭力搜索。
看到了。
就在她左下方大约几十米处,那个同样缓慢下降的白色伞花,在浓雾中像一个飘荡的幽灵。伞下那个身影,即便在这种失控的下坠中,依旧保持着一种令人心悸的稳定姿态,没有挣扎,没有惊慌,只有绝对的冷静,甚至…像是在冷静地观察和评估着下坠轨迹和周遭环境。
雏鸦。
他就像跗骨之蛆,无论她如何挣扎,都无法摆脱。
绝望如同裂谷里的寒气,丝丝缕缕地渗入骨髓。她甚至没有力气去思考为什么降落伞能正常打开,为什么没有撞上岩壁。所有的意识都被那个不远处的身影所占据。
她该怎么办?落地之后呢?在这片完全未知、显然极度危险的环境里,她如何从一个“巢穴”精心培育的杀戮机器手中逃脱?
手腕上的灵炬印记持续散发着灼热,那温度似乎与这片裂谷产生了某种诡异的共鸣,搏动得更加急促,像一颗不安的心脏。
下坠持续了仿佛一个世纪之久。
终于,下方的黑暗逐渐变得具象化。能看到模糊的地表轮廓,似乎是乱石堆和扭曲的植被。
噗通!
一声闷响,伴随着剧烈的震动。陆青璃连同座椅一起,重重砸进了一片异常深厚、湿软的苔藓类植物丛中。巨大的冲击力还是让她眼前一黑,五脏六腑都错了位般疼痛。
降落伞盖了下来,将她笼罩在一片令人窒息的白色纤维之下。
她剧烈地咳嗽着,挣扎着,手忙脚乱地解开安全带,从座椅和伞布中爬了出来,踉跄地摔倒在冰冷潮湿的地面上。
空气更加冰冷,带着浓重的腐殖质和金属锈味。能见度极低,浓雾在这里仿佛凝固了,只有几米远的视野。周围是奇形怪状的巨大黑影,像是某种石化了的巨型植物,又或是嶙峋的怪石。
她猛地抬头,望向雏鸦降落的方向。
白茫茫一片,什么都看不见。只有死一般的寂静。
他落在哪里了?死了吗?还是…
她不敢去想那个“还是”。
必须立刻离开这里!
求生的本能压倒了疼痛和恐惧。她手脚并用地爬起来,环顾四周,试图辨别方向,但一切都是徒劳。这里根本没有方向可言。
她随便选择了一个与雏鸦降落方位相反的方向,深一脚浅一脚地向前跑去。地面湿滑,覆盖着厚厚的、黏腻的苔藓,下面隐藏着尖锐的碎石,好几次她都差点摔倒。那些巨大的黑影在她靠近时,显露出真容——是各种扭曲废弃的金属构件和混凝土块,上面覆盖着厚厚的发光苔藓,像是某个巨大机械造物腐烂后的尸骸。
这里根本不是自然的裂谷,更像是一个巨大的…废弃填埋场?或者战场遗迹?
跑!快跑!
她脑子里只有一个念头。
雾气中,那些细碎的、令人不安的刮擦声似乎变得清晰了一些。有时就在她身边不远处响起,有时又仿佛从四面八方传来。
她不敢回头,拼命向前。
突然,脚下一空!
“啊!”
她惊呼一声,整个人向下坠去!
噗通!
冰冷刺骨的地下水瞬间淹没了她!她掉进了一条隐藏在苔藓和废墟下的地下暗河里!
水流湍急,冰冷得如同无数根针扎进皮肤。她拼命挣扎着浮出水面,剧烈咳嗽,冰冷的河水呛进喉咙,带来一阵剧烈的痉挛。
水流裹挟着她,冲向未知的下游。她试图抓住岸边任何突出的东西,但触手所及全是滑腻的苔藓和松动的碎石。
就在她被水流冲得晕头转向、几乎要失去意识时,她的手臂突然撞到了水下的什么东西。
不是石头。
是金属。
冰冷、坚硬,带着某种规整的几何形状。
求生的欲望让她死死抱住了那东西。水流的力量暂时减弱了,这里似乎是一个小小的回水湾。
她喘着粗气,借着某些发光苔藓的微弱光芒,看向自己抱住的东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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