医疗贴片从颈侧脱落,掉在青翠的草叶上,发出微不可闻的轻响。那点象征着旧世界科技的蓝光彻底熄灭了。陆青璃指尖颤抖地触碰那片皮肤,那里只剩下一点冰冷的金属触感,和体内依旧隐隐作痛的、更深的伤口。
空洞感并非静止的。它像一只冰冷的、有着无数细足的生物,在她胸腔里缓慢爬行,所过之处,带走所有温度,只留下麻木的钝痛。成功了。这个词像一块棱角尖锐的冰,卡在她的喉咙里,咽不下去,也吐不出来。阳光太好,空气太甜,溪流声太悦耳,这一切的美好都构成一种尖锐的讽刺,刺向她记忆里最后那幅画面——毁灭的光束,雏鸦崩解的身体,少年站在崩塌光芒中最后的微笑。
“小姑娘?”那个前守卫的声音再次传来,带着小心翼翼的试探。他已经站起身,正组织着另外几个状态稍好的人清点人数,检查伤者。他走到陆青璃面前,蹲下身,粗糙的脸上混合着悲悯和一种新生的振奋,“你还好吗?能站起来吗?我们得…我们得搞清楚我们在哪儿,然后做点什么。”
陆青璃没有抬头,目光依旧空洞地落在前方的草地上。那里有几株野花,花瓣的形状是她从未见过的。
守卫叹了口气,回头看了看或悲或喜、逐渐活跃起来的人群。“我们只有四十七个人…最后冲进来的,就这些了。”他的声音低沉下去,“我叫罗克。以前是‘铁砧’避难所的守卫队长。你呢?还有那个男孩…他到底是谁?那座塔…”
“他叫‘方舟’。”陆青璃的声音嘶哑得几乎听不见,但她终于开口了,每一个字都像磨过砂纸,“那座塔…是‘摇篮’。他是最后的…守塔人。”她抬起眼,看向罗克,“没有他,我们谁也出不来。”
罗克的表情凝固了,一种沉重的敬意和哀伤取代了之前的振奋。他沉默地点点头,站起身:“我明白了。我们会记住他。所有人都会。”他向她伸出手,“但现在,我们得活下去。为了我们自己,也为了…他们留下的这个机会。”
活下去。
是啊,还要活下去。
陆青璃看着罗克布满老茧和伤疤的手,又看了看自己同样脏污却纤细得多的手指。外祖父守护它,马尔科姆寻找它,雏鸦为它付出核心,少年为它燃尽自己…这机会的重量,几乎要将她压垮。
她深吸了一口气,新世界清冽的空气涌入肺腑,带着一种陌生的植物香气。她避开了罗克的手,用自己的手臂支撑着身体,摇晃着,但最终站了起来。头痛依然剧烈,世界在她眼前微微旋转,但她站稳了。
“我叫陆青璃。”她说。
“好,陆青璃。”罗克点点头,不再坚持,“我们会需要所有能帮忙的人。你先休息,缓一缓。我们去看看周围情况,找找水源和能暂时落脚的地方。”
幸存者们已经开始自发地行动起来。绝望过后,求生的本能是最大的驱动力。几个人沿着小溪向下游探查,另一些人开始在空地边缘收集散落的干树枝——这里的树木看起来和旧世界的有些相似,却又明显不同,枝叶更加繁茂,树皮的颜色也更深。
陆青璃站在原地,目光缓缓扫过这片陌生的土地。阳光透过林隙,洒下斑驳的光点。一切都充满了蓬勃的、近乎喧嚣的生命力,与记忆里那片死寂的灰黄形成了残酷而美丽的对比。
她的视线最终落回自己的双手。空荡荡的手腕上,似乎还残留着金属手环的冰冷触感和嗡鸣。密钥…它永远留在了那里,和“摇篮”、和少年、和过去的一切,埋葬在了一起。她失去了外祖父留下的最后一件东西。
不。
并非完全失去。
她忽然抬手,紧紧捂住了自己的额头。那场恐怖的精神冲击留下的不仅仅是头痛和混乱的记忆碎片。一些东西…一些被密钥强行灌入、烙印在她意识深处的信息,正在逐渐沉淀,变得清晰。
不是完整的知识,而是一种…直觉性的认知。关于“星旅者”,关于“摇篮”的真正用途,关于这片星空…一些破碎的、模糊的、却无比重要的坐标感和方向感。
密钥认可了她。它选择了她,作为它最后信息的载体。
她不仅是“钥匙”的携带者。
在某种意义上,她成为了“钥匙”本身。
这个认知让她感到一阵冰冷的战栗。
“嘿!看!那是什么?!”远处,一个正在探查小溪下游的人突然发出了惊呼,声音里带着警惕。
所有幸存者立刻紧张起来。罗克迅速抓起身边一根粗壮的树枝作为武器,示意大家聚拢,同时向发声的方向望去。
陆青璃也心头一紧,循声望去。
只见下游百米左右,溪流拐弯处的林地边缘,几个身影正小心翼翼地探出头来,向这边张望。
不是人类。
至少不完全是。
他们的体型比人类稍显纤细,皮肤呈现出一种健康的、类似于古铜的色泽,上面有着浅银色的、仿佛天然生成的复杂纹路。他们的耳朵尖长,头发大多是深褐色或银色,束在脑后。眼睛很大,瞳孔的颜色是各种深浅不一的琥珀色或绿色,此刻正充满好奇和…显而易见的警惕,望着这群突然出现在他们世界里的、狼狈不堪的不速之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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