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一声嘶吼,仿佛是一把钥匙,开启了归墟最深处的恐怖。
伴随着吼声而来的,并非是惊天动地的攻击,而是一种无形无质,却又无孔不入的诡异力量。
这股力量,悄无声息地渗透了“人道光幕”,直接作用在了天舟内每一个生灵的“道心”与“神魂”之上。
“不……不!”
舰桥之上,一名负责操控阵法的截教仙人,突然双目圆睁,脸上露出了极度的恐惧,他抱着头,痛苦地嘶吼起来:“师尊!师尊救我!我不想上封神榜!我不想死啊!”
话音未落,他的身体便化作点点流光,消散在了原地,仿佛从未存在过。
这只是一个开始。
紧接着,越来越多的仙人和将士,都陷入了各自的梦魇之中。
鲲鹏那张万年不变的老脸,此刻写满了惊恐与绝望。他的眼前,不再是归墟的虚无,而是太古的天庭,妖帝帝俊与东皇太一陨落,无数妖族大圣被巫族祖巫撕碎的惨烈画面。他仿佛又回到了那个绝望的时刻,被数位圣人锁定气机,只能狼狈逃窜,惶惶如丧家之犬。
“公明哥哥!”
碧霄和琼霄发出了凄厉的尖叫。她们的眼前,是赵公明惨死于“钉头七箭书”之下,云霄被压在麒麟崖下,而她们自己,则被元始天尊亲手镇杀,魂魄被封神榜吸入,永世不得自由的悲惨命运。
赵公明也是浑身剧震,他仿佛看到了定海神珠被夺,金蛟剪破碎,自己被活活咒杀的无尽痛苦与不甘。
所有人都被拉入了自己内心最深处的,那份最恐惧,最绝望的记忆与幻象之中。
这是终结法则与魔神怨念结合,所形成的,针对“道心”的必杀之局!
它要从精神层面,彻底摧毁船上所有人的抵抗意志,让他们在绝望与悔恨中,自我“终结”!
而作为这一切的中心,帝辛所承受的压力,是所有人的千百倍!
他也陷入了幻境。
但他的幻境,却更加的诡异,更加的……直指本心。
第一重幻境。
他发现自己正躺在奢华无比的龙床之上,周围是美酒汇成的池水,佳肴堆成的肉林。无数容貌绝美的宫女,在他身边巧笑嫣然,为他奉上醇香的美酒。
他还是大商的君王,帝辛。
但这个世界,没有西岐叛乱,没有阐教逼迫,没有圣人算计,更没有那该死的洪荒末日。
一切都是那么的和平,那么的安逸。
他只需要在这里,尽情地享乐,直到生命的尽头。
成为那个历史上,真正意义上的,耽于享乐的“纣王”。
一种前所未有的,让人沉沦的舒适感,包裹了他的灵魂。
放弃吧……
一个声音在他心底响起。
抗争太累了,算计太苦了,就这样,不是很好吗?
帝辛的意识,开始变得昏沉,他几乎就要在这片温柔乡中,彻底沉沦下去。
然而,就在他即将闭上眼睛的瞬间,他的脑海中,猛地闪过一张张脸。
是闻仲,是黄飞虎,是那些在战场上对他高呼“大王万岁”后,悍然赴死的士兵。
是朝歌城中,那些对着人道天舟,虔诚叩拜,将所有希望都寄托在他身上的,亿万子民!
不!
这不是他想要的!
帝辛的眼神,瞬间恢复了一丝清明。
轰!
酒池肉林的幻象,轰然破碎。
第二重幻境,接踵而至。
周围的环境,瞬间变换。
不再是金碧辉煌的宫殿,而是一间狭小却整洁的出租屋。窗外是车水马龙的现代都市,桌上的电脑屏幕,还亮着,上面是一个他无比熟悉的论文文档。
他变回了那个普普通通的,为毕业论文而发愁的,二十一世纪的大学生。
没有帝辛,没有纣王,没有封神,没有末日。
之前的一切,都像是一场光怪陆离的,漫长的大梦。
“回来吧……”
一个温柔的声音,在他耳边低语。
“那不是你的世界,你只是一个过客,一个读者。他们的命运,他们的挣扎,与你何干?”
“你可以在这里,安安稳稳地生活下去,毕业,工作,娶妻,生子……享受你本该拥有的人生。”
“放弃吧,那不属于你的责任,太沉重了。”
这一次的诱惑,远比酒池肉林要强烈得多!
回归……
回到那个和平安宁的世界……
帝辛的心,剧烈地动摇了。
是啊,他只是一个误入此地的倒霉蛋,凭什么要他去承担那人族的兴亡,去对抗那该死的天地大劫?
他累了,他真的累了。
他的意志,如同风中残烛,摇摇欲坠。
然而,就在这时,他的眼前,再次浮现出无数的画面。
是那些商人子民,在战火中流离失所,却依旧挣扎求生的眼神。
是那些截教仙人,在明知前路坎坷的情况下,依旧选择相信他,追随他的决然。
是女娲娘娘,那双看透了万古沧桑,却依旧带着一丝期盼的,悲悯的眼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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