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未亮,太庙外已肃穆森严。
晨雾如纱,缠绕着九重宫阙的飞檐斗角。
宗室子弟、勋贵命妇皆按品阶列队于神道两侧,香烟缭绕,钟鼓齐鸣。
今日是祭祖大典,百年一遇的“三元合祀”——天地人同祭,皇族血脉共承先灵。
霍廷岳立于太庙正门前,蟒袍加身,手持玉圭,目光扫过人群,唇角微扬。
他知道她会来。
他也知道,这一日,必有一场血雨。
可他未曾料到,沈知微竟只着一袭素白裙裳,赤足踏阶而来,发间无簪,腕上无饰,宛如当年那个被押赴刑场的罪婢之女。
她身后无人相随,手中仅握一支听诊器,金属冷光在晨曦中划出一道锐利弧线。
“站住!”霍廷岳厉声喝止,声音震得香炉轻颤,“此乃皇家禁地,岂容你这罪臣之后玷污先祖灵位?掌医监僭越擅闯,该当何罪!”
百官侧目,窃语如潮。
沈知微停下脚步,立于第三级石阶之上。
露水浸湿了她的裙摆,寒意顺着脚心攀上脊背,但她神色未动,仿佛站在的不是太庙前庭,而是手术台旁。
她没有回答。
只是缓缓抬起手,将听诊器轻轻置于青石阶面。
刹那间,血晶嗡鸣震动,蓝光自耳件蔓延而下,如活物般渗入石缝。
下一瞬,整座台阶骤然浮现出一幅巨大投影——两幅并列画像:左侧是阿巳,锦衣玉冠,眉心一点朱痣;右侧是阿卯,布衣荆钗,眼神沉寂,额角同样生有赤痣,位置相对,分毫不差。
时间轴随之展开,七宗调包案依次浮现,每一桩皆标注年份、地点、涉事宗亲与替换手法。
永安王、定南侯、宜城郡主……名字一个个跳出来,像刀子剜开陈年旧疤。
有人踉跄后退,撞翻供桌。
“不可能……我儿明明……”一位老侯夫人颤抖着指向画面中的孩子,脸色惨白如纸。
沈知微终于开口,声音不高,却穿透整个广场:“你们以为改了玉牒,就能篡了天理?你们以为焚了档案,就能灭了血脉?可人的血,不会说谎。”
她转身,向人群深处招手。
一名农妇缓步走出,粗布裹身,双手皲裂,却挺直脊梁。
她叫萧婉柔,曾是宜城郡主,十岁那年“暴毙于道观”,实则被换出宫门,交予山野农户抚养,二十年来以织麻为生,不知自己身世。
此刻,她眼中含泪,却不卑不亢。
沈知微牵她走上高台,至先祖牌位之前,取出银针,在萧婉柔指尖轻轻一刺。
一滴血珠滚落,坠入铜盆清水之中。
众人屏息。
她将听诊器贴附水面,血晶频率微调,蓝光涟漪扩散。
水中血丝竟缓缓扭动,自发缠绕成双螺旋状,结构清晰可辨。
与此同时,另一组数据浮现空中——那是阿巳血液样本的图谱。
两条曲线,完全重合。
“血脉相承,不在玉牒,在基因。”沈知微朗声宣告,字字如锤击钟,“这位女子,才是真正的宜城郡主!你们夺走她的身份,囚禁她的兄弟,践踏她的血统——但你们骗不了科学,骗不了生命本身!”
满场死寂。
连风都停了。
霍廷岳脸色铁青,猛地挥手:“拿下!烧了她的妖书!”
四名侍卫扑上,直取她怀中绢册——那部《玉牒旁注·卷一》,以血书写就,九枚微型血晶嵌于灯芯,记载着百年来被抹去的真相。
然而,沈知微早有准备。
她一步跃上香炉台基,将书高举过头,同时点燃火把。
“你要烧?”她冷笑,眸光如刃,“好,那就让列祖列宗看看——你们都干了些什么!”
火焰腾起,烈焰席卷书页——
可奇变陡生!
书页非但未燃,反而在火中显出金纹,一行行隐字浮现,笔迹苍劲,似由无数冤魂执笔写就。
那些被调包的孩子姓名、出生时辰、替换地点,尽数浮现,映照在太庙殿壁之上,宛如阴兵列阵,诉冤千年。
“庚子年五月廿三,东宫产男双胎,额痣相对。其一留嗣,其一囚影阁,赐名阿卯。”
“壬戌年八月初七,宜城郡主‘病亡’,实为农妇之女替换入宫,原主流落民间,失忆至今。”
“永安王嫡子夭折次日,庶子‘复苏’,经查为双生之一,母已服忘忧散,记忆全失。”
一条条,一桩桩,如雷贯耳。
宗亲们跪倒一片,有人痛哭,有人掩面,更有年迈老者捶胸顿足:“我族血脉,竟被如此糟践!”
霍廷岳暴怒拔剑,直指沈知微咽喉:“妖女惑众,乱我宗法,今日必杀你以正纲常!”
她却不避不让,只将听诊器横于胸前,血晶最后一次共振,投出最后一幅画面——
烟雨古道,幼童哭喊,锦袍加身,玉牒落笔。
画外音,是她冰冷而坚定的声音:
“他们用制度偷命,我便用真相还魂。”
就在此刻,远处传来一声尖锐哨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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