阶上,沈知微立于雪中,黑袍猎猎,听诊器紧贴掌心,血晶幽光在暴雪中若隐若现,仿佛一颗不肯熄灭的心火。
她抬手,声音不高,却穿透风雪:“齐诵《妇人病论·卷三》。”
十二道声音应令而起,清越如钟,汇成一股不屈的声浪:
“妇人怀妊,气血所聚,岂容妄施金石?……若有疾患,当辨其因,不可归咎于命!肝络主疏泄,肾脉系胞胎,若气滞血瘀,宜通不宜堵;若毒侵经脉,当清不当压!妄言‘女子宿孽’者,实乃蒙昧之极,害人之始!”
字字如钉,句句似刃,凿向这千百年来压在女性头顶的“天命”枷锁。
更可怕的是,在沈知微手中那枚血晶听诊器的引导下,声波竟如利箭般精准折射,顺着冷宫废井渗入地下三十丈——直击地窟核心!
起初,无声。
继而,石壁微颤。
紧接着,一声凄厉呜咽自地底炸开,像是被铁链锁住的魂魄猛然惊醒。
随即第二声、第三声……数十道压抑多年的悲鸣在密道中回荡、叠加,形成一种诡异的共振,震得井口砖石簌簌剥落。
“鬼……鬼叫!”巡夜守卫跌跪在地,刀剑脱手,“地底下……有冤魂索命啊!”
整片禁地陷入混乱。
有人奔走呼号,有人焚香祷告,更有巡逻太监疯一般砸碎铜锣示警。
可没人敢靠近那口封死的废井——因为那声音不像来自人间,倒像是从地狱最深处爬出来的控诉。
就在守卫四散之际,一道黑影如鸦掠空,轻巧撬开通风井盖。
谢玄麾下黑翎密探无声落地,将一支密封导管插入狭窄暗道。
片刻后,温仲言伏在雪地中喘息,指尖冻得发紫,却仍死死护住药剂囊——那是他根据沈知微所授配方连夜熬制的神经拮抗剂,能短暂阻断“妊络调控术”的毒性反噬。
与此同时,地窟第三层铁门轰然开启。
阿菱被两名女医用棉被裹着抬出,浑身浮肿如泡水枯木,唇色青紫,呼吸微弱至几不可察。
唯有腹部那圈刻入皮肉的符文,仍在昏暗中泛着幽幽绿芒,如同活物般缓缓搏动。
沈知微快步迎上,亲自接过担架,将少女紧紧抱入怀中。
寒雪落在她肩头,她却浑然未觉,只觉掌心血晶再度剧烈震颤——
画面涌入脑海:
一间密室,银针阵列如星图铺展;裴寂白袍染血,手持细针缓缓刺入一名孕妇脊椎;他口中低语:“育渊大业,岂容妇孺乱纲。”
随后镜头拉远——墙上挂着一幅巨大图谱,七十三个红点连成人体经络,赫然是以活体试验绘制的“畸变导引全图”!
沈知微瞳孔骤缩,指尖几乎掐进掌心。
这不是炼药,是系统性的残杀。
他们用“纲常”为名,行灭绝人性之实;以“正统”为盾,掩盖科学被扭曲的滔天罪行。
她低头看着怀中奄奄一息的阿菱,声音轻得像雪落,却带着焚尽一切的决意:
“你说得对……我不是医者就够了的人。”
“我是来掀屋顶的。”
风雪狂啸,宫城沉眠。
可就在那寂静之下,地火已裂土而出,只待一声惊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