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只扶着苏晚晴下轿的手带着一种公事公办的力道,既不算体贴,也不算过分粗鲁,只是纯粹的完成任务。
盖头遮蔽了视线,苏晚晴只能看到自己脚下那方寸之地——光可鉴人的青石板,以及周围簇拥着的、穿着各色精致但明显透着距离感靴子的脚。
空气仿佛凝固了。
只有前方不远处,那令人心惊肉跳的咳喘和压抑的呕吐声,如同投入死水中的巨石,砸碎了侯府门前刻意维持的平静表象。
“世子爷!您…您慢点!当心身子!” 一个中年仆妇带着哭腔的惊呼响起,声音里满是惶恐。
“咳咳咳…呕…无…无事…” 回应她的,是那个嘶哑到几乎变调、强行压抑着翻涌血气的男声。
每一个字都像是从破碎的肺腔里挤出来,带着浓重的痰音和生命急速流逝的虚弱感。
苏晚晴盖头下的眉毛拧得更紧了。
内心弹幕疯狂刷屏:
【这动静…肺痨晚期?随时要嘎?】
【开局就给我上地狱难度?冲喜变奔丧一条龙服务?】
【王氏!你丫的真是给我找了个‘好’归宿啊!】
【冷静!苏晚晴!稳住!空间在手,天下我有!灵泉水管够,阎王来了也得排队!】
就在这时,一个略显刻板、带着威严的女声响起,压过了世子的咳喘和仆妇的惊慌:
“愣着做什么?吉时已到!还不快扶世子妃入府行礼?!”
是刚才通报“新妇到”的那个声音,大概是侯府有头脸的管事嬷嬷。
苏晚晴感觉扶着自己的手紧了紧,带着不容置疑的力道,引着她迈过高高的门槛。
周围的脚步声再次杂乱起来,伴随着压抑的议论和若有似无的叹息。
空气里弥漫着名贵熏香的气息,但依旧掩盖不住前方飘来的、淡淡的血腥气和药味。
接下来的流程,用“草率冷清”来形容都算客气了。
没有宾客盈门,没有鼓乐喧天。
偌大的侯府正厅,只点着几盏惨白的灯笼,光线昏暗。寥寥几个穿着体面的下人垂手侍立,脸上没什么喜气,只有麻木和一丝不易察觉的惶恐。
主位上坐着一位穿着深色锦缎常服、面容严肃、眼神带着审视和疲惫的中年妇人,想必就是逍遥侯夫人林氏。她身边的位置空着,逍遥侯据说还在边关。
气氛压抑得像是在办丧事。
苏晚晴像个提线木偶,被那管事嬷嬷引着站定。
盖头晃动间,她瞥见旁边被两个健壮小厮几乎是半架着、才勉强站稳的人影。
一身同样敷衍的、不合身的暗红色喜服,衬得他脸色更加惨白如纸,毫无血色。
身形瘦削得仿佛一阵风就能吹倒,全靠旁边两个小厮死死架着胳膊才没瘫软下去。
他低着头,乌黑的长发有些凌乱地垂在颊边,只能看到一段线条优美却透着病态脆弱的颈项,以及那不断耸动、压抑着剧烈咳喘的瘦削肩膀。
【颜值…好像确实能打?可惜是个脆皮中的脆皮,血条见底那种。】苏晚晴内心精准点评。
“一拜天地——” 充当司仪的管家声音干巴巴的,毫无喜气。
苏晚晴被嬷嬷按着肩膀,僵硬地弯腰。
旁边传来小厮用力搀扶、以及世子压抑不住的、喉咙深处发出的痛苦闷哼声。
“二拜高堂——”
再次被按下去。高堂之上,林氏的目光像冰冷的探针,隔着盖头都让她感觉如芒在背。
“夫妻对拜——”
苏晚晴转过身。
对面的世子被两个小厮艰难地架着,勉强完成了一个几乎要栽倒的躬身。
苏晚晴甚至能听到他急促而艰难的喘息声,像破败的风箱在拉扯。
礼成。
没有欢呼,没有祝福。
只有管家那一声如释重负的“礼毕——送入洞房!”
整个过程快得像一阵风,敷衍到了极点。
苏晚晴甚至怀疑,侯府是不是怕多耽搁一秒,这位世子爷就会当场咽气在这喜堂上。
她再次被那管事嬷嬷扶着,在几个面无表情丫鬟的簇拥下,离开了这冰冷压抑的正厅。
身后,世子剧烈的咳喘声再次爆发开来,伴随着仆妇惊慌的低呼:“快!快扶世子爷回房!药!拿药来!”
苏晚晴被引着,穿行在侯府曲折的回廊里。
侯府很大,亭台楼阁,假山流水,透着百年勋贵的底蕴。
但此刻,府邸笼罩在一种沉闷的死气之中,连灯笼的光都显得昏黄无力。
下人们行色匆匆,脸上带着忧色,见到她们这一行人,也只是匆匆低头避让。
最终,她被带到一处相对僻静的院落。
院子不算小,但同样没什么喜庆的布置,只在廊下象征性地挂了两盏红灯笼。
正房的门开着,里面点着蜡烛,光线透出来。
“世子妃,请吧。” 管事嬷嬷停在门口,语气依旧刻板,做了个请的手势。
她身后的丫鬟们也止步不前,显然没有跟进去伺候的意思。
苏晚晴深吸一口气,自己抬脚迈过门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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