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是当朝首辅,钱谦。
听到殿门开启的声音,钱谦缓缓转过身,脸上带着恰到好处的恭谨与一丝对国事的忧心:“李公公,陛下龙体可还安好?不知陛下对那…边关之事,有何圣裁?”
李德全快步走下台阶,脸上早已换上一副忧国忧民又带着几分如释重负的表情,他走到钱谦近前,声音压得极低,却字字清晰:
“钱阁老放心,陛下虽偶感风寒,然心系社稷,圣心烛照。”他微微一顿,眼角的余光扫过四周,确保无人,才用更低的声音,几乎是气声道,“陛下口谕:详查边军粮饷,一厘一毫,务求水落石出!兵部、户部、都察院…皆听调遣!”
钱谦捻着颌下几缕稀疏的山羊胡须,听着李德全的传话,那双看似平和的眼睛深处,骤然掠过一丝精芒,如同毒蛇吐信,快得让人难以捕捉。
他脸上那抹忧心忡忡瞬间消散,嘴角难以抑制地向上弯起,牵扯出几道深刻的纹路,那笑容,像极了刚刚偷到一只肥鸡、满心餍足的黄鼠狼。
成了!
“陛下圣明!”钱谦对着紧闭的御书房殿门,深深一揖,声音充满了感慨与崇敬,“如此,边关将士之困苦,朝廷库银之去向,定能大白于天下!奸佞之徒,必无所遁形!”
他这番话,说得大义凛然,掷地有声。
直起身,钱谦与李德全交换了一个心照不宣的眼神。
那眼神里,有得计的兴奋,有即将展开狩猎的残忍快意,更有对即将到手的巨大权力和利益的贪婪。
“李公公辛苦,本阁这就去安排。”钱谦拱了拱手,宽大的紫色官袖拂过,转身离去,步伐沉稳中透着一股志得意满的轻快。
他要去召集他的党羽,磨快早已准备好的刀锋,布下天罗地网。
目标,直指那功勋卓着、如今却成了皇帝眼中钉的逍遥侯府!
李德全站在原地,看着钱谦远去的背影,又回头望了一眼那扇紧闭的、象征着至高无上权力的殿门,脸上浮起一丝诡异的平静。
他尖细的嗓音对着空无一人的月台,低低自语,如同毒蛇的嘶鸣:
“萧侯爷…您呐,是树大招风,挡了太多人的道儿了。陛下…也老啦,觉轻,容不得枕边有您这么一柄…悬着的利剑呐。寒渊州…那地方,听说…冷得很呐。”
一阵深秋的寒风卷过宫墙,吹得廊下的菊花瑟瑟发抖,也卷走了李德全那轻飘飘、却字字如冰的低语。
风起于青萍之末,而一场足以将整个逍遥侯府碾为齑粉的滔天巨浪,已在帝国的最高权力中心,悄然酝酿成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