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晚卿第无数次踩住自己裙摆时,终于后知后觉意识到 —— 这袭石榴红的襦裙压根就是沈砚故意坑她。裙摆裁得比寻常款式长三寸,裙摆上绣的缠枝莲纹看着漂亮,实则每朵花瓣都暗藏玄机,稍不留意就会勾住鞋尖。
世子爷,您这裙子是给人穿的还是给绊马索改的? 她攥着沈砚的袖子磨牙,眼睁睁看着自己又差点跟青石板路亲上加亲。
沈砚正跟内侍说着什么,闻言低头看她,眼尾弯出点促狭的笑:夫人这是怕走路太无趣,特意给宴会添点乐子? 他伸手替她拢了拢裙摆,指尖若有似无擦过她手腕,实在不行,要不我抱你过去?
你敢! 苏晚卿炸毛似的跳开,正好撞见长公主身边的侍女过来引路。那侍女憋着笑的模样让她后颈发烫,只能硬着头皮跟上,心里把沈砚的祖宗十八代都问候了一遍。
宴会厅设在水榭,十二根朱红柱子撑起雕花穹顶,檐角挂着的银铃被风一吹,叮叮当当响得人心里发慌。苏晚卿刚跨过门槛,就听见一阵抽气声 —— 满厅的贵女公子都盯着她,准确说是盯着她歪在发髻上的那支桃花玉簪。
那不是当年安远侯夫人的陪嫁吗?怎么会在她头上?
听说沈世子爷对这位庶女夫人格外上心,看来是真的......
议论声像蚊子似的钻进耳朵,苏晚卿正想找个角落躲起来,就被长公主笑着拽到身边。老夫人手里把玩着颗鸽血红的珠子,眼神在她发间那支玉簪上打了个转:这簪子戴在晚卿头上,倒比当年在她娘发间更显活色。
苏晚卿手一抖,差点把手里的葡萄汁洒在长公主裙上。沈砚不知何时凑了过来,不动声色地接过她手里的杯子:姑母又拿晚辈说笑,晚卿脸皮薄。 他说话时指尖搭在她腰侧,隔着轻薄的衣料传来温热的触感,前几日还念叨着要学插花,说要给您的荷池添点颜色。
长公主眼睛一亮,那可得让阿砚多教教,当年你母亲......
话没说完就被一阵喧哗打断。苏云裳不知何时来了,穿件月白纱裙站在门口,手里捧着支白玉瓶,瓶中插着两朵并蒂莲,衬得她身姿袅袅,活脱脱一朵盛开的白莲花。
见过长公主殿下。 苏云裳屈膝行礼,眼角余光扫过苏晚卿,妹妹也在?方才见妹妹行色匆匆,莫不是身子不适?
苏晚卿正想怼回去,脚下突然一绊 —— 该死的裙摆又跟她作对!她踉跄着往前扑,眼看就要跟地面来个亲密接触,腰上突然一紧,整个人被拽进一个带着雪松味的怀抱。
当心。 沈砚的声音贴着她耳畔,带着点笑意的震颤。
苏晚卿抬头就撞进他眼里。他离得太近,长而密的睫毛垂下来,在眼下投出片浅浅的阴影,鼻梁高挺,唇线分明...... 这张脸好看得实在犯规。她脑子里 的一声,竟忘了该作何反应。
满厅的抽气声比刚才更响了。
长公主捂着嘴笑出了声:阿砚这护妻的架势,倒比你父亲当年还甚。
沈砚非但没松手,反而顺势把她往怀里带了带,对着众人朗声道:内子初来乍到,不懂这些规矩,若是失礼了,还望各位海涵。 他低头看怀里的人,眼神里的戏谑快溢出来,不过摔进自家夫君怀里,倒也不算失礼吧?
苏晚卿这才回过神,脸 地红透,挣扎着要挣开,偏沈砚的胳膊跟铁箍似的。她气鼓鼓地在他腰侧拧了一把,却被他攥住手腕。
别动。 他低声道,指尖又擦过她腕间的胎记,再动,我可就真抱你回房了。
这威胁管用得很。苏晚卿立马安分下来,只是耳朵尖红得能滴出血。她能感觉到满厅的目光像针似的扎在背上,尤其是苏云裳那淬了毒似的眼神,几乎要把她洞穿。
妹妹这裙子倒是别致。 苏云裳不知何时走了过来,语气酸得能腌咸菜,只是这长度...... 莫不是侯府的裁缝手艺不精?
苏晚卿正想反唇相讥,沈砚已经开了口:这是特意请苏州绣娘做的,裙摆长三寸,取 三生有幸 之意。怎么,苏大小姐有意见? 他挑眉看向苏云裳手里的并蒂莲,倒是苏大小姐这花选得好,只是并蒂莲需得同根生,强凑在一起,反倒失了意趣。
苏云裳的脸 地白了。谁都知道她是嫡女却没能嫁入侯府,此刻被沈砚这般点拨,简直是当众打她的脸。
长公主适时出来打圆场:好了好了,都是年轻人,凑在一块儿就该热热闹闹的。晚卿来,尝尝这杏仁酪,是按你母亲当年的方子做的。
苏晚卿被沈砚半扶半搀着坐到长公主身边,一勺杏仁酪刚送到嘴边,就听见沈砚在她耳边低语:方才摔得疼不疼?
她转头瞪他,却撞进他含笑的眼眸里。那里面没有了往日的戏谑,反倒藏着点说不清道不明的温柔,像被月色浸过的湖水。
要你管。 她嘴硬道,却忍不住往他身边靠了靠。
风吹过水榭,带来满池荷香。苏晚卿偷偷看着沈砚跟长公主说话的侧脸,忽然觉得 —— 摔这一跤,好像也不算太亏。只是那该死的裙摆,回去定要让阿阮剪得短到露脚踝!
沈砚像是看穿了她的心思,忽然低头凑到她耳边:想剪裙子?可以啊。不过明天我让人再送十套过来,每套都比今天的长半寸。
苏晚卿差点把嘴里的杏仁酪喷出来。这人怎么就不能正经半刻钟?她愤愤地想,手指却不自觉地攥紧了他垂在身侧的衣袖,像是握住了什么了不得的宝贝。
水榭外的银铃还在响,叮叮当当地撞碎了满池月光,也撞乱了谁的心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