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晚卿的眼皮跳了整整一夜。
天刚蒙蒙亮,她就被阿阮的惊呼声拽起来,只见梳妆台上的锦盒敞着口,里面那支会发光的玉簪不翼而飞。窗棂上搭着半片石榴红的裙摆碎布,正是苏云裳昨天在茶会上炫耀的新料子。
小姐!准是苏大小姐干的! 阿阮气得直跺脚,奴婢就说她昨晚在院墙外鬼鬼祟祟,原来是打玉簪的主意!
苏晚卿捏着空锦盒冷笑,指腹划过盒底残留的银粉 —— 那是她特意抹的西域防贼药粉,沾在身上三天都褪不去。她往发髻上插了支普通银簪,往袖袋里塞了把小银匕:走,捉贼去。
侯府的抄手游廊刚洒过晨露,苏云裳正踮着脚往自己院里溜,裙摆上的银粉在晨光里闪得像撒了把碎星子。苏晚卿突然从月洞门后跳出来,吓得她差点摔进旁边的荷花池。
姐姐这是往哪去? 苏晚卿抱着胳膊笑,我房里丢了支玉簪,正想去报官呢。听说刑部新来了位仵作,最会用银粉找贼迹,要不要请他来给姐姐验验裙摆?
苏云裳的脸 地白了,手忙脚乱往身后藏东西:你... 你胡说什么!我才没见过你的破簪子! 她怀里鼓鼓囊囊的,说话时还发出清脆的碰撞声。
哦?那是什么在响? 苏晚卿步步紧逼,莫不是偷了我的玉簪,还顺手揣了我梳妆台上的珍珠?
阿阮眼尖,瞅见苏云裳袖口露出半截玉簪头,突然大喊:在那儿!小姐你看!
苏云裳慌得转身就跑,没跑两步却被廊下的青苔滑了个趔趄,怀里的东西 掉出来 —— 除了那支发光玉簪,还有半包没吃完的杏仁酥,竟是从苏晚卿房里的点心盒里摸的。
抓贼啊!苏大小姐偷东西啦! 阿阮叉着腰喊得比卖菜的还响,引得路过的丫鬟仆妇都围了过来。
苏云裳又羞又气,抓起玉簪就想往池塘里扔,却被苏晚卿一把攥住手腕。两人拉扯间,玉簪 地掉在青石板上,月光般的光晕顺着裂纹漫出来,惊得池里的锦鲤全蹦出水面。
这是我娘的遗物! 苏晚卿的声音陡然冷了,苏云裳,你偷什么不好,非要动它?
苏云裳被她眼里的狠劲吓住,嘴上却还硬:谁让你霸占沈砚!这玉簪戴在你头上也是浪费,不如给我......
话没说完,就见沈砚披着件月白外袍站在游廊尽头,手里还捏着支刚掐的栀子花。他昨晚处理密函到天亮,本想来给苏晚卿送花,却撞见这么出闹剧。
给你什么? 沈砚慢悠悠走过来,踢了踢地上的杏仁酥碎渣,偷东西偷到侯府来了,苏大小姐这脸皮,比城门口的石狮子还厚。
苏云裳的脸瞬间涨成猪肝色:阿砚哥哥,是她诬陷我!这玉簪是她自己塞给我的......
沈砚弯腰捡起玉簪,指尖在裂纹处捻了捻,那这银粉也是她逼你沾的?我记得苏侍郎府的规矩,偷东西要打三十大板,再送家庙思过三年?
这话吓得苏云裳腿一软,差点跪下。她偷玉簪本是想栽赃苏晚卿 私藏来历不明的赃物,好让沈砚厌弃她,哪想到偷鸡不成蚀把米。
我... 我是来借的! 她急中生智,妹妹刚嫁过来,我怕她不懂规矩,想替她收着贵重物件......
借东西要翻窗? 苏晚卿笑得直抖,借东西还要揣走我的杏仁酥?姐姐莫不是把侯府当成自家库房了?
周围的丫鬟们都捂着嘴偷笑,苏云裳的眼泪在眼眶里打转,却不敢掉下来。沈砚突然把玉簪往苏晚卿手里一塞,语气淡得像结了层冰:
拿着。以后谁再敢动你的东西,不必客气。 他瞥了眼苏云裳,至于这位,送回苏侍郎府。告诉苏大人,管好自己的女儿,别再让她来侯府丢人现眼。
苏云裳被两个婆子架着走时,还在哭喊:阿砚哥哥!你不能信她!她就是个骗子...... 声音越来越远,最后被晨雾吞得没了影。
苏晚卿摩挲着玉簪上的裂纹,心里有点发堵。沈砚突然把那支栀子花插在她发间:哭什么?赢了架还掉金豆子,传出去要笑掉京都贵女的牙。
谁哭了。 她吸吸鼻子,就是觉得这玉簪裂了,怪可惜的。
裂了才好。 沈砚用指腹擦去她眼角的潮气,真东西经得起磕碰,就像某些人,看着机灵,其实傻得很。
阿阮在旁捂嘴笑:世子爷是说小姐昨天剪裙子的事吗?那云锦剪得跟狗啃似的......
阿阮! 苏晚卿瞪过去,却被沈砚按住肩膀。他从袖袋里摸出个小瓷瓶,倒出点琥珀色的膏体抹在玉簪裂纹上:这是西域的黏合剂,比糯米浆管用。
药膏刚涂上,裂纹就慢慢合上了,连光晕都比之前亮了些。苏晚卿眼睛一亮:这是什么神药?
萧景行那厮送的,说是赔你昨天那五十两。 沈砚弹了弹她的发髻,不过他的东西少碰,指不定掺了什么古怪玩意儿。
正说着,萧景行的声音从月亮门外飘进来:背后说人坏话,当心长针眼啊沈大世子! 他摇着折扇晃进来,看见苏晚卿发间的栀子花,突然吹了声口哨,哟,这是和好了?那我这媒人......
话没说完就被沈砚一脚踹在屁股上:
萧景行夸张地呼痛,却顺手塞给苏晚卿个纸条:昨儿说的《西域图志》,第三页夹层里有好东西。 说完一溜烟跑了,生怕被沈砚再踹第二脚。
苏晚卿捏着纸条,突然觉得这玉簪上的裂纹像极了什么线索。晨光穿过云层落在簪子上,光晕里仿佛浮着些细碎的花纹,跟沈砚书房密室的图腾隐隐相合。
好看? 沈砚捏了捏她的脸颊,再不去梳洗,早饭要被厨房的老嬷嬷分光了。
来了! 她把玉簪小心收好,突然想起什么,转身问,你怎么知道苏侍郎府的规矩?
沈砚脚步一顿,回头时眼底的笑意藏不住:猜的。不过看来猜中了 —— 毕竟,对付某些人,就得用点狠招。
他转身往正厅走,月白外袍的下摆扫过青石板,带起的晨露溅在苏晚卿的绣鞋上。她摸着发间的栀子花,突然觉得这侯府的晨光,好像比往常亮堂了些。
只是那玉簪的裂纹里,似乎还藏着什么东西,在光晕里闪闪烁烁,像句没说出口的秘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