得了允准,赵栖凰如蒙大赦,转身便朝着殿外走去,步履甚至比来时还快了几分。
直到走出大殿,被晚风一吹,她才觉得胸口那股沉闷的窒息感稍稍缓解。
为什么?
她扶着冰冷的廊柱,眉头紧锁。
为什么她对母亲怎么也亲近不起来?
在大启国的那段日子,到底发生了什么?
记忆的深处仿佛被一团浓雾笼罩,她越是想看清,就越是模糊不清。
而大殿之内,气氛在短暂的停滞后,再次变得诡谲。
柏雨薇像是丝毫没有被女儿的疏离所影响,她拭去眼角的泪水,重新恢复了那副雍容华贵的长公主仪态。
她对着李承璟福了一福,说出的话却是不容置喙的宣告。
“陛下,既然栖凰身体不适,那本宫便不在此叨扰了。”
“明日带她启程,返回大启国调养。”
这话一出,卫揽舟马上给她否绝了。
“绝无可能。”
柏雨薇转向他,眼中迸发出压抑的怒火。
“卫相这是什么意思?”
“本宫带自己的女儿回家,天经地义!”
她深吸一口气,带着一种兴师问罪的意味。
“还是说,卫相是欺我大启国无人,所以要强行阻止我们母女重逢么?”
卫揽舟伸出右手,慢条斯理地摩挲着拇指上那枚墨玉扳指。
那动作优雅而从容,漫不经心。
殿内静得落针可闻。
所有人都看着他,等着他的雷霆之怒。
可他却只是轻笑了一声,薄唇微启。
“长公主此次出使,随行护卫三百六十人。”
“其中一百人,安置在城东驿馆。”
“另有一百人,扮作商队,住在西城的天悦客栈。”
“剩下的一百六十人,皆是你的私兵,如今正分散在京城各处的民宅之中,以为神不知鬼不觉。”
他每说一句,柏雨薇的脸色便白上一分。
待他说完,柏雨薇的额角,已经沁出了细密的冷汗。
卫揽舟终于抬起眼,那双深不见底的眸子,如鹰隼般牢牢锁住了她。
“我说的,可对?”
柏雨薇嘴唇翕动,却一个字都说不出来。
她引以为傲的万全准备,在这个男人面前,竟如同透明一般,被看了个一清二楚。
她强撑着镇定,攥紧的拳头泄露了她的慌乱。
“卫相说什么,本宫听不懂。”
卫揽舟冷笑一声:“听不懂,不如我将人带到你面前,认个清楚?”
到了这一步,柏雨薇不得不妥协。
“本宫体谅你们夫妻之间的情谊,可以暂时不带栖凰走。”
她咬着牙说道:“但本宫要留在大梁,陪她一段时日,你们谁也别想阻止。”
卫揽舟看着她色厉内荏的模样,嘴角勾起一抹讥讽的弧度。
就在柏雨薇以为事情就此了结,稍稍松了口气时。
卫揽舟的声音,再次响起。
“你是去是留我管不了,但赵栖凰一根汗毛都不能有损。”
卫揽舟缓缓侧过头,那一眼,带着尸山血海般的凛冽杀意。
“不然……后果自负。”
柏雨薇的脸色在片刻的僵硬后,恢复了血色。
她甚至还露出了一抹堪称慈爱的笑容。
“卫相多虑了。”
“她可是本宫的亲生女儿,是本宫身上掉下来的一块肉。”
她幽幽叹了口气,语气里满是委屈与无奈。
“本宫疼她还来不及,又怎么可能会害她?”
这话说得滴水不漏,仿佛刚才那剑拔弩张的气氛只是众人的一场错觉。
她不再看卫揽舟,而是转向了御座之上的李承璟,盈盈一拜。
“这段时日,怕是要叨扰陛下了。”
李承璟深邃的目光从她身上掠过,最终与卫揽舟在空中交汇了一瞬。
那一眼,意味深长,包含了无需言说的默契。
“长公主远来是客,理应如此。”
“宴席便到此吧,诸位自便。”
一场接风宴,就此不欢而散。
卫揽舟走出殿门,夜风卷起他的衣袍,他对着阴影处招了招手。
一道黑影如鬼魅般出现,单膝跪地。
“主上。”
“盯紧她们。”
卫揽舟的声音比夜色更冷。
“她们见的每一个人,说的每一句话,本相都要知道。”
“是。”
黑影领命,瞬间消失在黑暗之中。
……
翌日起,长公主柏雨薇果真日日都往赵栖凰所住的长乐殿跑。
她来的时候,总是带着亲手熬制的汤羹,或是新出炉的精致糕点。
今日,她便端着一碟色泽金黄的桂花糕,笑意盈盈地走了进来。
“凰儿,快来尝尝。”
“娘记得,这可是你小时候最爱吃的。”
她将碟子推到赵栖凰面前,满眼都是期待。
赵栖凰的目光落在糕点上,那细腻的糕体上还点缀着几粒剔透的糖渍桂花。
香气很甜,甜得有些发腻。
她静静地看着,没有伸手去接,淡淡道:“我不喜欢吃太甜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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