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人下意识地抬起头,望向天际。
只一眼,便愣住了。
不知何时,天边竟聚拢起大片浓厚的乌云,正以一种压顶之势,朝着河神庙的方向翻涌而来。
方才还明晃晃的天色,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暗沉了下去。
“这……这是怎么回事?”
“起云了?”
方才还叫嚣得最凶的几个百姓,瞬间噤了声。
他们脸上的讥讽与不屑,一点点凝固,最终化为愕然与惊恐。
“不会吧……”
一个妇人喃喃自语,声音都在发抖。
“河神……真的显灵了?”
啪。
一滴冰凉的雨水,砸在了为首那壮汉光秃秃的脑门上。
他浑身一僵,愣愣地抬手一抹。
是水。
紧接着,噼里啪啦——
豆大的雨点,毫无预兆地倾盆而下,密集地砸在干涸的土地上,溅起一圈圈浑浊的尘土。
人群瞬间陷入了巨大的混乱与恐慌。
赵栖凰撑开一把油纸伞,莲步轻移,来到卫揽舟身侧。
她微微踮起脚尖,将伞举过他的头顶,为他隔开一片风雨。
卫揽舟侧过头,看向身旁的女子。
雨幕之中,她的眉眼清丽,眸光沉静。
伞下,自成一方安宁天地。
“下雨了!真的下雨了!”
“河神爷爷发怒了!是河神爷爷降罪了啊!”
百姓们彻底崩溃了。
不知是谁第一个跪了下去,紧接着,黑压压的人群如潮水般跪倒在地。
他们朝着河神庙的方向,涕泪横流,不住地磕头。
“我们错了!我们不该阻拦官爷拆庙啊!”
“求河神爷爷息怒,求河神爷爷饶了我们吧!”
一旁的张、李两位大人,撑着伞的手都在抖。
他们张大了嘴,看看这说下就下的瓢盆大雨,又看看高台上那对被雨幕笼罩的璧人,脑子里嗡嗡作响。
神了!
卫相夫妇,当真是神人下凡不成?竟连风雨都能测算得分毫不差!
赵栖凰听着耳边百姓们的哭嚎,心中并无波澜。
观星象,辨风云,不过是积累的经验与智慧。
她只是再一次觉得,无论身处何时何地,多学些东西,总能解决许多问题。
有了百姓们的配合,开凿古河道之事,进展得前所未有的顺利。
大灾之后,往往伴随着大疫。
赵栖凰早有准备,带来的草药派上了大用场,她命人熬制防疫汤药,日日分发,又亲去教导百姓如何清洁水源。
利州竟奇迹般地,未曾爆发大规模的瘟疫。
对于那些体弱染上些许病症的,赵栖凰干脆带着小黄在粥棚旁设了义诊摊子,分文不取。
这一日,她正为一个老婆婆换药。
“神仙姐姐!神仙姐姐!”
一道稚嫩又带着哭腔的呼喊声,由远及近。
赵栖凰抬眸,正是前些日子她多给了一个馒头的那个小姑娘。
小姑娘哭得满脸是泪,衣衫褴褛,跑到她面前,一把抓住了她的衣角。
“求求你,救救我哥哥……”
她的声音里满是绝望。
“他发了高烧,浑身烫得像火炭,快要死了!”
赵栖凰放下手中的纱布,蹲下身。
“别着急。”
她一边轻声安抚着小姑娘,一边麻利地将药材收进药箱。
“带我过去。”
小姑娘住的地方,简陋得几乎不能称之为家。
她推开那扇摇摇欲坠的木门。
一股浓重的霉味与草药味混杂的气息,扑面而来。
屋内昏沉黑暗,几乎伸手不见五指。
赵栖凰适应了片刻。
她这才看清屋内的情形。
一张破烂的木板床靠在墙角,床上躺着一个少年,面色烧得通红,嘴唇干裂,正无意识地发出痛苦的呻吟。
小姑娘怯生生地拉着她的衣角,指了指床榻。
赵栖凰快步走了过去。
她俯下身,先是伸出手探了探少年滚烫的额头,眉头瞬间紧蹙。
这烧得太厉害了。
她不再迟疑,撩开少年单薄的衣袖,将三根纤细的手指搭在了他枯瘦的手腕上。
闭目,凝神。
脉象细弱,浮数而急,是高热之症。
但指尖传来的触感,却让赵栖凰的心沉了下去。
这少年的身子,虚得厉害。
筋骨绵软,肌肉萎缩,绝非一日之寒。
是常年卧床之人。
赵栖凰睁开眼,眸光复杂地看了床上的少年一眼。
“小黄。”
她头也不回地吩咐道。
“按我开的方子去熬退烧药。”
“小绿。”
她又唤了一声。
“去弄些清淡的米粥来,要熬得烂一些。”
“是,小姐!”
两人领命,立刻转身离去,动作没有丝毫拖泥带水。
赵栖凰拧了块湿布,细细地为少年擦拭着脸颊与手心,帮他降下些许燥热。
药很快熬好了。
少年烧得人事不省,根本无法自行吞咽。
赵栖凰只得接过药碗,用勺子一点点撬开他的牙关,将褐色的汤药,一滴一滴喂进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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