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顺安号”的船长室仿佛成了一个永不疲倦的战争堡垒,马六甲的潮热尚未完全散去,东欧的寒流便已透过加密网络,将凛冽的气息灌注到这狭小的空间。空气里,咖啡的焦苦与电子设备散热的味道混合,酝酿着一种更深沉的疲惫与紧绷。
林默站在巨大的电子海图前,目光如同淬火的钢钉,钉在东欧那片被标注为深红色的区域。那里,代表着能源缺口的数字在不断跳动攀升,像垂死病人监控器上不祥的心律。
维克多·彼得连科的求助,不仅仅是一个老友的恳求,更是一份沉甸甸的战书。星冕会选择了他们最擅长的战场,用最基础的生存需求——能源,作为武器。这比马六甲的直接对抗更阴险,也更难化解。
“情况比预想的更糟。”周晓芸的声音带着通宵未眠的沙哑,她将一份刚整理出的评估报告投射到主屏幕上,“根据维克多提供的核心数据和我们自己的情报交叉验证,乌克兰及其周边受影响国家的日均天然气缺口,达到了惊人的一点五亿立方米。这还不包括因此引发的电力短缺和工业停产连锁反应。”
一点五亿立方米。这个数字像一座冰山,压在每个知情者的心头。
“国际现货LNG价格在过去二十四小时内暴涨了百分之三百,而且有价无市。”周晓芸继续道,语气凝重,“几乎所有主要供应商的短期合约都被神秘资本提前扫货,或者以各种‘不可抗力’理由暂停出口。市场被人为锁死了。星冕会动用了他们在能源领域的绝对话语权。”
另一边,小陆的远程连线屏幕上也布满了令人焦虑的数据流。“老板,全球可用且能临时改变航向的LNG运输船,要么已经被长期租约锁定,要么……其所属公司突然变得‘极难联系’。我们能动用的,算上‘启明星号’及其姊妹船,最多只能组织起三到四船的运力,杯水车薪。而且,黑海航线目前政治敏感性极高,保险费用飙升,沿途可能遇到的‘意外’风险……无法预估。”
资金、气源、运力,三条路似乎都被堵死了。
船长室内一片沉寂,只有设备运行的微弱嗡鸣。沈老板派来的副手已经面无人色,嘴唇嗫嚅着,想说些什么,却又不敢开口。这局面,看起来根本是无解的死局。
林默背对着众人,肩膀的线条绷得很紧。他凝视着海图上那条象征性地连接着俄罗斯与欧洲的“友谊线”管道,以及旁边标注的爆炸点。星冕会这一手,不仅仅是制造危机,更是逼他做出选择——是消耗巨大的资源和精力去填补这个无底洞,还是眼睁睁看着盟友陷入绝境,导致刚刚凝聚的联盟信心崩塌?
这是一个两难的抉择。无论选哪一边,似乎都会落入对方的算计。
“林……林先生,”维克多的通讯再次接了进来,他的声音比之前更加疲惫,甚至带上了一丝绝望的颤抖,“我们这边的温度还在降……基辅已经开始分区限电了。一些偏远城镇报告……出现了老人因取暖不足而……我们必须做点什么!哪怕只能弄到一点点气,也能救急!”
屏幕上,维克多那双布满血丝的眼睛,充满了恳求和无助。
林默缓缓转过身,他的脸上没有维克多那样的激动,也没有副手那样的恐惧,只有一种深不见底的平静。但这种平静之下,仿佛有暗流在汹涌。
“维克多,”他开口,声音稳定得如同磐石,“告诉我,除了修复被破坏的管道,你们有没有……其他的备选方案?任何可能的气源,哪怕听起来不切实际。”
维克多愣了一下,随即苦笑着摇头:“其他的?本土气田产量有限,远水解不了近渴。从阿塞拜疆经土耳其的管道输气量已经满载,而且也被盯得很紧。剩下的……除非能从北极或者……或者像变魔术一样,从空气中变出天然气来!”
“北极……”林默重复了一遍这个词,眼中闪过一丝微光。他走到控制台前,手指快速敲击,调出了一份被高度加密、标注着“远征遗产-北极”的档案。这是父亲林远征早年探险和布局时,留下的一些关于北极圈能源和航道的零散笔记与地质数据,其中包含一些未被大规模勘探、或因其开采难度和政治敏感性而被搁置的潜在气田信息。
其中一份资料,指向了巴伦支海靠近俄罗斯北方舰队司令部、一个名为“冰原哨站”的区域。数据模糊,风险极高,但笔记旁父亲用红笔标注了一行小字:“冰封的火焰,钥匙在信任。”
信任?信任谁?
林默的大脑飞速运转,将碎片化的信息拼接。北极、俄罗斯、能源、信任……他的脑海中,浮现出在莫斯科雪夜中,与那位克宫背景深厚的能源巨头伊万诺夫短暂会面时,对方那深不可测的眼神和一句看似随意的提点:“林,俄罗斯的财富,不止在西伯利亚的冻土下,也在北冰洋的冰盖之上。但想要触碰它,需要的不只是勇气和金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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