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置好汉克一家,看着那扇新木门在身后轻轻合拢,隔绝了外面的寒风,也仿佛将一个微小的、名为“家”的温暖世界包裹其中,泽菲尔心中涌起一股难以言喻的踏实感。他细致地叮嘱了壁炉的使用、温室的运作,并将足以抵御严冬的物资和代表着未来希望的种子亲手交到汉克先生那双因激动而微微颤抖的手中。那一刻,他看到的不仅是四口人有了安身立命之所,更是一颗信任的种子,在这片曾被视作绝地的土壤里,悄然扎下了根。
离开那栋焕发新生的小屋,凛冽的寒风再次包裹全身,但泽菲尔的心却是热的。他走回居民区中央那座巨大的帐篷,里面,梅林和梅莎正在仔细归置剩余的物资,哈迪检查着备用暖炉,布雷克则收拾着炊具。魔狼黑桑安静地趴在帐篷入口处,如同一尊忠诚的守护石雕,只有鼻息间喷出的白气显示着它的鲜活。
“大家辛苦了,”泽菲尔的声音打破了帐篷内的忙碌,带着一丝完成初步任务的轻松,“第一批领民已经安顿好了。这里暂时不需要留太多人,我们把东西整理好,先回城堡吧。后面,就是耐心等待,看看命运还会将哪些人指引到我们这里。”
“是,少爷!”众人应道,虽然只迎来了一户人家,但亲眼见证一个家庭的命运因永魔领而改变,这种成就感足以驱散人数稀少的些许遗憾。大家手脚麻利地完成收尾工作。
踏着被夕阳染成金红色的雪地回到城堡,厚重的石门在身后关闭,将北境的严寒彻底隔绝。城堡内部,壁炉燃烧发出的噼啪声和空气中弥漫的、布雷克刚刚烤好的面包香气,构成了一种令人安心的归属感。泽菲尔脱下带着寒气的斗篷,对众人温言道:“今天大家都辛苦了,先休息片刻,喝点热茶暖暖身子,然后再各忙各的去吧。理查森,你稍后来书房一趟。”
“好的,少爷。”理查森躬身应答。
泽菲尔先回到自己的卧室。房间一如既往的整洁,巨大的窗户可以俯瞰城堡前方那片正在孕育生机的平原。他换下外出时厚重的行头,穿上了一件深灰色的柔软羊毛长袍,紧绷的神经这才真正放松下来。壁炉旁的小桌上,贴心的梅林已经放好了一壶冒着热气的花草茶和几块领地产的蜂蜜松饼。他拿起一块松饼,就着热茶慢慢吃着,甜香在口中化开,补充着消耗的体力,也让他纷杂的思绪渐渐沉淀。
约莫半小时后,书房外响起了规律的敲门声。
“请进。”
理查森推门而入,他的脸上带着一丝尚未完全散去的疲惫,但更多的是一种挥之不去的困惑。他走到那张厚重的、用北境铁木打造的书桌前,微微欠身,然后忍不住将盘旋在心头的问题问了出来:“少爷,请原谅我的执着……回来的路上,我反复思量奥斯丁管家带回的消息……我实在想不通。我们明明已经展现了最大的诚意,提供了实实在在的、足以让他们安然度过寒冬的住所和物资,为什么……为什么绝大多数人还是宁愿留在天启神都,去挤那未必能轮到的庇护所,忍受冻馁之苦,也不愿跟随我们来到永魔领?我们给出的,是一条看得见的生路啊!如今寒冬已至,连天启神都自身都发布了预警,那些官方的、或者贵族慈善的庇护所,容量终究有限,怎么可能照顾到所有流离失所的人?”
他的语气里带着挫败感和一丝不易察觉的委屈,仿佛自家精心准备的珍宝被人弃若敝履。
泽菲尔没有立刻回答。他放下手中的茶杯,身体向后靠在椅背上,目光平静地注视着眼前这位忠诚却因期望过高而略显失落的执事。书房壁炉的火光在他年轻的脸上跳跃,映得那双紫罗兰色的眼眸愈发深邃。
“理查森,”他的声音平稳,带着一种洞悉世情的淡然,“你低估了‘惯性’的力量,也高估了我们在短时间内能改变的形象。”
他站起身,缓步走到那面巨大的落地窗前。窗外,暮色四合,永魔领的雪原在最后一抹天光下泛着幽蓝的冷辉,寂静而辽阔,与记忆中天启神都那永不熄灭的万家灯火、川流不息的人潮形成了无比鲜明的对比。
“天启神都,”泽菲尔的声音仿佛从远方传来,“那是大陆的中心,是千年帝国的心脏,是‘文明’与‘秩序’的代名词。它的威望,是历经无数岁月沉淀下来的。对于许多从未离开过那片土地,或者即使流离失所,也仍在帝都阴影下挣扎求存的人来说,‘留在天启神都’本身,就代表着一种虚幻的‘安全感’。哪怕是在街头巷尾忍饥受冻,那种‘我仍在帝都’的心理暗示,也远比前往一个他们只在祖辈吓唬小孩的故事里听说过的、被称作‘北境鬼城’的未知领地,要来得‘熟悉’和‘安心’。”
他转过身,背对着窗外逐渐深沉的夜色,面容在室内光线下显得清晰而冷静。
“而我们永魔领呢?在绝大多数人的认知里,这个名字是和‘荒芜’、‘诅咒’、‘绝望’画等号的。我们才刚刚凭借一些品质不错的农产品,在极小的圈子里,稍微撬动了一丝固有的偏见。但这还远远不够,理查森。信任的建立,尤其是要让人抛弃对故土的最后一丝依赖,跨越心理和地理上的巨大鸿沟,需要的不仅仅是物质条件,更是打破坚冰的勇气和一个恰到好处的契机。”他的语气缓和下来,带着一丝宽慰,“汉克一家能来,已是意外之喜。那源于艾米那孩子心中留存的一份雪中送炭的温暖记忆。这证明,真诚的善意,终究能穿透偏见,点亮希望。这已经是一个非常、非常好的开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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