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有了?”倪丽珍一时没反应过来,茫然地重复着,随即猛地瞪大了眼睛,手下意识地捂住了自己依旧平坦的小腹,脸上血色瞬间褪去,又迅速涌上,交织着震惊、茫然、恐惧和一丝细微的、属于母性的本能喜悦,“…真的?…俺…俺怀上了?”
“十有八九!”曹山林用力点头,握住她冰凉的手,“日子对得上!肯定是咱们…咱们上次…之后…” 他有些不好意思说下去。
倪丽珍的脸红得像要滴出血来,但巨大的震惊过后,一种奇异的、柔软的、带着点惶恐的暖流渐渐从心底升起。
孩子…她和山林的孩子…在这个刚刚建好的新家里…
“俺…俺怕…”她声音颤抖,“就那一次...俺能行吗…”
“别怕!有我呢!”曹山林斩钉截铁,目光灼灼,“这是大喜事!天大的喜事!咱们的小家,真的要添丁进口了!”
激动过后,现实的问题接踵而至。
曹山林冷静下来,拉着倪丽珍的手,开始规划:
“丽珍,眼下咱们有两件顶要紧的事,都得抓紧办,而且都需要钱。”
倪丽珍依偎着他,认真听着。
“第一,就是你三个妹妹户口的事。字据立了,定钱也给了,咱得尽快凑够剩下的钱,趁热打铁,让大队长赶紧把户口迁过来,免得夜长梦多,你娘那边再出幺蛾子。”
他刻意的没有再提白正彪那个家伙。
“第二,”曹山林的目光温柔地落在她的小腹上,“咱们得赶在你身子显怀之前,把喜酒办了!得风风光光地把你娶进门!不能让屯子里的人说闲话,更不能让你和孩子受半点委屈!”
倪丽珍听着,心里又甜又酸,重重地点头。
名分和孩子,都是她心底最深的渴望。
“这两桩事,哪一桩都少不了钱。”曹山林眉头微锁,计算着,“迁户口还得六百,办喜酒置办东西,起码也得三四百。咱手里就剩下一百多块钱.....”
他猛地站起身,眼神锐利起来:“明天我就再进山!趁着大雪封山前,再多弄点山货!”
倪丽珍一听他又要进山,立刻担心起来:“还去?子弹不是没多少了吗?太危险了!”
“对了,子弹!”曹山林一拍脑袋,“差点忘了这茬!”
第二天一早,天刚蒙蒙亮,曹山林就从炕上爬了起来。
倪丽珍睡得不安稳,也跟着起来了,默默给他热了昨晚的剩饭。
曹山林匆匆扒拉了几口,从炕席底下摸出二十块钱崭新的大团结。
他揣好钱,对倪丽珍说:“我去大队长家一趟。子弹是关键,没子弹进山就是送死。这钱,得请大队长想办法,帮我多弄点五六半的子弹回来。”
他来到王福满家,王福满刚起来,正在院子里漱口。
“大队长,有个事得麻烦您。”曹山林直接掏出那二十块钱,“我想进山再打点东西,凑钱办迁户口和喜酒的事。但子弹快见底了。您门路广,能不能想办法,帮我淘换点五六半的子弹?多少钱您看着办,不够我再添!”
王福满看着那二十块钱,又看看曹山林急切而坚定的眼神,叹了口气,接过钱:“你小子…真是个拼命三郎!行,这事俺记下了。俺正好过两天要去公社开会,找武装部的老战友想想办法。这钱应该能弄到不少。你自己进山可千万小心!现在可不是逞能的时候!”
“放心吧,大队长!我有分寸!”曹山林得到承诺,心里踏实了大半。
离开王福满家,他抬头望向远方雾气缭绕的山峦,目光坚定。
为了新家,为了爱人,为了即将到来的孩子,为了那三个等待救赎的妹妹,这座充满危险与机遇的老林子,他必须再去闯一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