决定一旦做出,行动便雷厉风行。曹山林深知,必须在父母弟弟反应过来、再次纠缠上来之前,将搬家之事落实,否则后患无穷。棒子沟这个家,承载了他重生以来的奋斗与温情,但也同样浸染了近日来的憋屈与寒心。离开,不是为了逃避,而是为了更好的开始,是为了给妻子和妹妹们一个真正安宁、不受侵扰的港湾。
次日清晨,天光未亮,曹山林便再次动身前往县城。倪丽珍和妹妹们也都早早起身,开始默默地收拾家当。不同于昨日的惶惑无助,今日的她们,脸上带着一种奔赴新生活的期盼与忙碌的充实。倪丽珍指挥若定,将家里的被褥、衣物、锅碗瓢盆等日常用品分门别类打包,哪些要带走,哪些可以留下或送人,条理清晰。倪丽华则负责整理仓房里的肉食、粮食和那些珍贵的皮张,这些都是安身立命的根本,必须妥善搬运。连最小的丽娟和丽芬也迈着小腿,帮忙递送一些小物件,小脸上满是认真。
曹山林抵达县城,直接找到房主老夫妇和办事员老陈。买房款早已备齐,双方都是爽快人,又有老陈从中协调,过户手续办理得异常顺利。当那张写着曹山林名字、盖着鲜红公章的房屋所有权证拿到手时,饶是以曹山林的心性,指尖也微微有些颤抖。这薄薄一张纸,代表的不仅仅是一处栖身的院落,更是他为自己和家人挣来的一份底气,一个彻底脱离过往泥淖的崭新起点。
“山林同志,恭喜啊!这下在县城也算有根了!”老陈笑着拱手。
“多谢陈干事帮忙。”曹山林诚恳道谢,又拿出十块钱塞给老陈,“一点心意,请您务必收下,沾沾喜气,也感谢您跑前跑后。”
老陈推辞一番,见曹山林态度坚决,便笑着收下了,连声道:“以后在县城有啥事,尽管来找我!”
辞别老陈,曹山林又去了一趟新买的院子。他用从老夫妇那里接过的钥匙打开院门,独自站在空旷却干净的院子里,环顾四周。晨光熹微,洒在青砖地面上,灶房的烟囱静静地立着,那口水井的铁柄泛着冷光。这里没有棒子沟的鸡鸣犬吠,没有屯邻的家长里短,更没有令人窒息的亲情绑架,只有一片属于他自己的、等待填充的宁静。他深深吸了一口清冷的空气,胸腔中那股郁结多日的浊气,仿佛也随之吐了出去。
他没有时间细细规划修葺,当务之急是尽快将家人接来安顿。他锁好院门,立刻赶往县城唯一的百货商店,购置了眼下最急需的几样东西:两床新被褥(原来的太过破旧),一套新的锅具,一些油盐酱醋等基本调料,以及一把新锁。他将这些东西暂时寄存在商店,约定好下午来取。
随后,他马不停蹄地赶往汽车站,正好赶上返回公社的班车。他必须争分夺秒。
回到棒子沟时,已是午后。屯子里静悄悄的,大多数人都在午休或是在自家院里忙活。曹山林脚步匆匆地赶回家,只见院子里已经堆了好几个打好的包袱,倪丽珍和妹妹们还在屋里屋外地忙碌着,额头上都见了汗,眼神却亮晶晶的。
“手续都办妥了,房子也看过了,挺好。”曹山林言简意赅地宣布,将那张房屋所有权证递给倪丽珍。
倪丽珍接过那张纸,小心翼翼地抚摸着上面的字迹和公章,仿佛捧着什么绝世珍宝,眼圈又忍不住红了,但这次是纯粹的喜悦。“真好…山林,真好…”
“收拾得怎么样了?”曹山林问道。
“常用的、要紧的都收拾得差不多了。”倪丽珍指着地上的包袱,“被褥、衣裳、粮食、肉、还有你那些皮子和家伙什儿。一些笨重的家什儿,像水缸、柜子什么的,实在带不走,就先放这儿吧。”
“嗯,带不走的不强求,到了县城再慢慢置办。”曹山林点头,“我雇了辆马车,一会儿就到。咱们今天就走。”
“今天就走?”倪丽珍虽然知道要尽快,但没想到这么快。
“夜长梦多。”曹山林目光沉静,“早点过去安顿下来,大家都安心。”
正说着,院外传来了马车轱辘压过冻土的声音和车把式的吆喝声。曹山林雇的马车到了。车把式是屯子里相熟的老王头,为人老实可靠。
“王叔,辛苦您跑一趟县城。”曹山林迎出去,递上一根烟。
“嗨,客气啥,顺道的事儿。”老王头接过烟,看了看院子里堆放的包袱,又看看曹山林和倪丽珍,似乎猜到了什么,但很识趣地没有多问,只是帮着往车上搬东西。
一家人齐动手,很快便将收拾好的家当装上了马车。包袱虽多,但好在没有大件家具,一辆马车倒也装下了。倪丽珍抱着孩子,最后看了一眼这个生活了数月、充满了苦辣酸甜的小院,眼中闪过一丝复杂难明的情绪,但很快便被对新家的憧憬所取代。
“走吧。”曹山林轻轻揽住她的肩膀。
马车缓缓启动,驶离了棒子沟屯。车轮碾过积雪初融的土路,发出吱吱呀呀的声响。有屯邻听到动静,开门张望,看到曹山林一家大包小包地坐在马车上离去,脸上都露出诧异和猜测的神情。有人低声议论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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