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晨的县城还笼罩在一层薄薄的寒雾中,家家户户的烟囱才开始冒出稀疏的炊烟。曹山林已经收拾停当,他将那杆擦拭得锃亮的五六式半自动步枪背在身后,子弹带缠在腰间,鼓鼓囊囊的帆布背包里装着干粮、盐、急救包和几张准备用于示范的皮张样品。倪丽珍抱着孩子,站在院门口,眼中满是牵挂。
“路上当心点,到了屯里…要是爹娘说道啥,你…你别太较真,听着就是了。”倪丽珍柔声叮嘱,她深知公婆的偏心和对丈夫的不满,此去棒子沟,难免要面对一番责难。
曹山林伸手轻轻摸了摸儿子嫩滑的小脸,又对妻子露出一个宽慰的笑容:“放心,我知道分寸。他们说什么,我左耳进右耳出便是。这次回去主要是办正事,把事情安排妥了就回来。”
他又看向一旁站着的倪丽华。她已经换上了便于行动的旧棉袄,头发利落地挽在脑后,眼神清澈而坚定,将一个笔记本和那几本副业书籍抱在怀里。
“丽华,家里和‘账房’的事,就交给你了。收购价的草案,不着急,算仔细些。”曹山林嘱咐道。
“哎,姐夫你放心!”倪丽华用力点头,“俺一定把家看好,把账算明白!”
没有更多依依惜别,曹山林转身,大步流星地融入了县城的晨雾之中。他需要尽快赶回棒子沟,时间紧迫,三十五号楞场的野猪问题需要尽快解决,狩猎队的组建更是刻不容缓。
他选择了步行加搭顺路马车的方式,这比等班车更灵活。脚步踏在覆盖着白霜的土路上,发出沙沙的声响。远离了县城的嘈杂,周遭变得空旷而寂静,只有远处偶尔传来的几声犬吠和马车轱辘压过路面的吱呀声。他的大脑却在飞速运转,反复推演着回到屯里后可能遇到的情况,以及如何说服赵老蔫、铁柱他们入伙。
临近中午,熟悉的棒子沟屯终于出现在视野里。屯子依旧是他离开时的模样,积雪融化了不少,露出斑驳的黑色土地,空气中弥漫着柴火和牲畜粪便混合的气息。几个在屯口玩耍的孩子看见他,先是愣了一下,随即认了出来,喊了一声“曹叔回来啦!”便跑开了。
曹山林没有先回自己那栋紧闭门锁的家,而是径直朝着屯子东头的赵老蔫家走去。他打算先从最可靠的人开始联络。
然而,事情并未如他预想的那般顺利。刚走到赵老蔫家院门口,就听见里面传来一阵激烈的争吵声,其中还夹杂着女人尖利的哭诉。
“…凭啥啊!他曹山林在县城享福,把爹娘老子丢在咱这穷沟里不管不问!凤林结婚他这当哥的一毛不拔,现在倒好,拍拍屁股走了,留下这烂摊子!俺们家哪来的钱给你兄弟凑彩礼?这日子没法过了!”这是曹山林母亲高亢而充满怨气的声音。
“娘!您小点声!这事跟山林哥有啥关系?他自己的日子自己过…”这是赵老蔫媳妇试图劝解的声音,但明显底气不足。
“咋没关系?他是老大!长兄如父!他不管谁管?俺就知道,娶了那倪家的狐媚子,心就野了!眼里还有没有俺们这老的了?俺看他就是翅膀硬了,不认爹娘了!”曹母的声音愈发尖锐。
曹山林站在院门外,脸色瞬间沉了下来,如同结了一层寒冰。他没想到,父母竟然跑到赵老蔫家里来闹了!看来,曹凤林结婚彩礼的事情,已经成了父母心头一块无法释怀的巨石,并且毫不顾忌地将这股怨气撒向所有与他有关的人。
他深吸一口气,压下心头的怒火和那丝难以言喻的酸楚,抬手推开了赵老蔫家的院门。
院子里的争吵声戛然而止。所有人的目光齐刷刷地投向门口。只见曹父蹲在屋檐下,闷头抽着旱烟,眉头拧成了疙瘩。曹母则站在院子当中,双手叉腰,脸上因为激动而涨红。赵老蔫和他媳妇一脸尴尬和无奈地站在一旁。
看到曹山林突然出现,曹母先是愣了一下,随即那满腔的怒火和委屈仿佛找到了宣泄口,猛地扑了过来,手指几乎要戳到曹山林的鼻子上:
“好你个曹山林!你还知道回来?!你还认得这个家,认得你爹娘老子?!你说!你弟弟结婚这么大的事,你当哥的为啥不管?!你躲在县城逍遥快活,把你弟弟和你爹娘逼死是不是就称了你的心了?!”
唾沫星子几乎喷到曹山林脸上。曹父也抬起头,浑浊的眼睛里带着不满和责备,闷声闷气地帮腔:“山林,你娘说的在理。凤林是你亲弟弟,你不能不管。”
赵老蔫和他媳妇站在一旁,手足无措,想劝又不知从何劝起。
面对母亲劈头盖脸的责骂和父亲沉默的施压,曹山林的心如同被浸入了冰水之中,寒意刺骨。他想起前世父母对自己的种种忽视,想起他们连自己结婚都未曾露面,想起他们此刻为了小儿子如此咄咄逼人,那最后一点对亲情的奢望也彻底冷却。
他没有动怒,甚至脸上都没有什么表情,只是目光平静地看着自己的母亲,那眼神深邃而冰冷,让喋喋不休的曹母莫名地感到一阵心悸,声音不自觉地低了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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