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一声低沉雄浑、仿佛能穿透灵魂的熊吼,如同无形的重锤,狠狠砸在每个人的心头。刚刚经历野猪群激战、尚未平复的肾上腺素再次飙升,但这一次,带来的不是战斗的亢奋,而是源自生命本能的、冰冷的恐惧。红松林深处幽暗如墨,那声咆哮之后,并未立刻有庞然大物现身,但这死寂般的等待,反而更加折磨人的神经。
四只猎犬的反应最为直接,它们不再是面对野猪时那种跃跃欲试的进攻姿态,而是齐齐伏低身体,喉咙里发出威胁与恐惧交织的“呜呜”声,尾巴紧紧夹在后腿之间,尤其是那只体型较小的鄂伦春犬,甚至开始瑟瑟发抖,不断向后退却。野兽的本能告诉它们,即将出现的,是这片山林真正位于食物链顶端的掠食者。
“别出声!别动!”曹山林的声音压得极低,几乎是从牙缝里挤出来的,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紧迫感。他锐利的目光死死锁定咆哮传来的方向,右手紧紧握着五六半自动步枪,指关节因用力而发白。栓子如同与他心灵相通,已经悄无声息地移动到了队伍侧翼的一棵古松后,七九步枪稳稳架起,枪口微抬,整个人仿佛与树干融为一体,只有微微起伏的胸膛显示着他的存在。倪丽华脸色煞白,但她强迫自己冷静,迅速蹲下身体,借助一丛灌木隐藏身形,同时将曹山林给她的那杆备用猎枪紧紧抱在怀里,虽然她知道这玩意儿对棕熊可能作用有限。
而公子哥三人组,则彻底乱了方寸。孙志强本就因刚才野猪的惊吓而精神濒临崩溃,这声突如其来的熊吼如同压垮骆驼的最后一根稻草,他“哇”的一声哭了出来,虽然立刻被旁边的赵建军死死捂住嘴巴,但那压抑的、绝望的呜咽声依旧在寂静的林间显得格外刺耳。他双腿软得像面条,几乎完全瘫靠在赵建军身上,裤裆处刚刚干涸的污渍似乎又有了蔓延的趋势。李卫国和赵建军也好不到哪里去,两人背靠着同一棵大树,大口喘着粗气,冷汗如同小溪般从额头滚落,浸湿了帽檐,手中的步枪不住颤抖,之前猎杀野猪时那点可怜的勇气早已荡然无存,只剩下无边的恐惧攫住了他们的心脏。那两个跟班更是吓得抱成一团,缩在一块岩石后面,连头都不敢抬。
时间一分一秒地过去,每一秒都如同一个世纪般漫长。林间只有风掠过树梢的呜咽和众人粗重压抑的喘息声。那幽暗的密林深处,仿佛隐藏着一双冰冷残酷的眼睛,正在审视着这群闯入它领地的两脚兽。浓烈的、属于棕熊的腥臊气味,随着风一阵阵飘来,比野猪的气味更加厚重,更加令人作呕。
足足过了五六分钟,预想中棕熊狂暴冲出的场面并未发生。那声咆哮之后,密林深处再次陷入了死寂,仿佛刚才的一切只是众人的幻觉。但猎犬们依旧保持高度警惕,曹山林和栓子也没有丝毫放松。
“它……它是不是走了?”李卫国声音颤抖着,带着一丝侥幸,低声问道。
曹山林缓缓摇头,目光依旧没有离开那个方向:“不会。它在观察,或者在等待。棕熊的领地意识极强,我们在这里杀了这么多野猪,血腥味这么重,它不可能轻易离开。它可能就在那片阴影里盯着我们。”
这话让刚刚升起一丝希望的几人瞬间又跌入冰窖。
“那……那我们现在怎么办?”赵建军咽了口唾沫,艰难地问道。
“此地不宜久留。”曹山林果断下令,“栓子哥,你断后警戒。丽华,带上重要的东西。李卫国,赵建军,扶起孙志强,我们慢慢后撤,离开这片红松林,往河谷开阔地带走!动作要轻,要慢,尽量不要发出响声!”
没有人有异议。求生的本能驱使着他们行动。倪丽华迅速将记录本和望远镜塞进背包,紧紧跟上曹山林。李卫国和赵建军一人一边,几乎是拖着已经吓傻的孙志强,踉踉跄跄地开始后撤。两个跟班也连滚爬爬地跟上,连那些费了大力气剥下来的野猪肉都顾不上了,只捡了最容易携带的几块狍子肉。栓子则如同幽灵般守在队伍最后,枪口始终对着幽暗的密林,一步步倒退着撤离。
撤退的过程无比煎熬。每个人都感觉后背发凉,仿佛那致命的攻击随时会从黑暗中袭来。任何一点风吹草动,哪怕只是积雪从树枝上滑落的轻微声响,都足以让他们心惊肉跳。孙志强几乎是被拖着走,口中不断发出无意识的呓语和抽泣。李卫国和赵建军也是脸色惨白,汗水混合着雪水,让他们的头发紧贴在额头上,狼狈不堪。
直到队伍彻底退出那片令人窒息的红松林,重新回到相对开阔、光线也明亮不少的混交林地带,并且又向前行进了将近一里地,确认身后没有追踪的迹象后,曹山林才示意大家停下来休息。
所有人,包括曹山林和栓子在内,都如同虚脱一般,或靠或坐,大口大口地喘着气,仿佛刚刚从鬼门关前走了一遭。劫后余生的庆幸,与那如同跗骨之蛆般的恐惧交织在一起,让气氛异常沉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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