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已深,万籁俱寂。
傅天融的房间内,只余一盏床头灯散发着昏黄柔和的光晕,将相握的两只手笼罩在温暖的光圈里。张丽涵没有坐在椅子上,而是侧身坐在床沿,一只手与傅天融的手紧紧相扣,另一只手则轻柔地覆在他的手背上。
她的目光,久久流连在他沉静的睡颜上。灯光下,他脸颊那抹近日来愈发明显的红润显得格外清晰,仿佛沉睡的躯壳下,正奔流着愈发旺盛的生命之泉。她的指尖,似乎还能回忆起白天时,他脚趾无意识蜷缩的力道,以及眼皮在光线变化下那微不可察的颤动。
这些变化,细微得如同蝴蝶振翅,轻巧得如同露珠滑落,但落在张丽涵心中,却重若千钧。它们不是奇迹,是证据——是他用超越常人的意志力,在无边黑暗的囚笼中,日复一日、分秒不停挣扎奋斗的证据。
一股汹涌的热流冲撞着她的心扉,酸涩与骄傲交织,最终化作一片无比澄澈坚定的温柔。她俯下身,距离近得能数清他根根分明的睫毛,能感受到他平稳呼吸带来的微弱气流。
“天融……”她开口,声音极轻,却像投入静湖的石子,在寂静的房间里漾开清晰的涟漪。
“我都看到了。”她的拇指轻轻摩挲着他的手背,仿佛在安抚一个历经艰辛、终于看到些许曙光的孩子,“你的手指在努力,你的脚在努力,连你的眼睛,都在努力适应光线……”
她的声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哽咽,但更多的,是一种近乎虔诚的笃定。
“你已经做得足够好了,真的。”她一字一句,清晰而缓慢,确保每一个音节都能烙印在空气中,也仿佛能穿透那层意识的壁垒,抵达他奋战的核心,“你那么辛苦,在那么黑、那么冷的地方,一个人坚持了这么久,挣扎了这么久……”
泪水终于不受控制地滑落,滴在他们交握的手上,温热一片。但她没有抽泣,只是任由泪水流淌,声音依旧平稳而有力:
“所以,剩下的路……交给我。”
她抬起另一只手,用指尖极轻地拂去他眉心并不存在的尘埃,动作带着无限的怜惜与承诺。
“外面的风雨,家族的暗涌,那些藏在阴影里的算计和刀锋……都交给我。”她的眼神骤然变得锐利,如同淬火的寒铁,闪烁着守护者的决绝光芒,“我会替你挡住,我会一个个揪出来,我会守住爸爸妈妈,守住奶奶,守住这个家,守住所有你珍视的一切。”
她的声音再次低沉下去,回归到那种极致的温柔,却蕴含着钢铁般的意志:
“你什么都不用再担心,只管专心做一件事——”
“聚集你所有的力量,打破那层黑暗。”
“我会在这里,把家守得好好的,把路照得亮亮的……”
“等你。”
“等你回来。”
“我发誓。”
最后三个字,她几乎是用气音吐出,却仿佛用尽了她全身的力气和全部的信念。这不是情人间浪漫的承诺,这是战士之间托付生死的誓言,是同行者在漫漫长夜中相互支撑的约定。
话音落下的瞬间,她感觉到掌心中,傅天融的手指似乎极其轻微地、痉挛般地抽动了一下。
那不是规律的叩击,更像是一种无意识的、强烈的情绪共鸣。
张丽涵猛地收紧了手,将他的手更牢地包裹在自己掌心,仿佛要将自己的生命力、自己的决心,通过这紧密的接触,源源不断地渡给他。
她没有再说话,只是维持着这个姿势,在昏黄的灯光下,如同一尊沉默而坚定的守护神像。
窗外的夜空,星河低垂,万籁俱寂。而在这个被誓言守护的房间里,一种无形的、磅礴的力量正在无声地汇聚、激荡。决意的誓言已立,无论前路是荆棘密布还是万丈深渊,她都将义无反顾,为他,也为他们共同的未来,战斗到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