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绝望如同冰水般即将淹没所有人心灵的最后刹那——
嗡——
一种低沉、恢弘、仿佛来自大地最深处的嗡鸣,毫无征兆地响彻了整个战场。这声音并不刺耳,却带着一种难以言喻的、抚平躁动的宁静力量,甚至暂时压过了虫潮的嘶鸣与战斗的喧嚣。
在城市战场的边缘,大地如同柔软的毯子般被无声掀起,无数条粗壮无比、闪烁着温润如玉光泽的翠绿根须破土而出!它们并非带着杀伐之气,而是如同慈悲的手臂,又像是从亘古沉睡中苏醒的守护者,以一种看似缓慢、实则迅捷无比的速度,蜿蜒、伸展,瞬间便覆盖了战场的每一个角落!
在这些巨大根须的簇拥下,一棵缩小了无数倍、但形态清晰无比的花榕树虚影,在战场上空缓缓凝聚,树干上那两个深邃的眼窝中,流淌出的并非愤怒或威严,而是一种近乎悲悯的平静。
这正是跨越了遥远距离,不惜耗费本源,终于赶到的——花榕儿!
它那虚影树冠上,原本凝结着的十几颗象征着生命与能量的饱满果实,在这一刻,有近一半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迅速干瘪、枯萎、化作飞灰!磅礴浩瀚的生命能量被瞬间燃烧、释放!
然而,这股力量并未用于毁灭。
下一刻,那些如同翡翠手臂的根须动了。
它们首先无比精准地、温柔地,如同母亲的手,缠绕上每一个还在奋战的身影——无论是力竭的王梅王林姐弟,是伤痕累累的黑仔,是苦苦支撑的冷风与狐狸,是残存的乌鸦,还是其他所有散落在战场各处、濒临绝境的战士。
根须轻柔地将他们托举起来,拉离了血腥的地面,翠绿的光芒包裹住他们,隔绝了残余的毒雾,一股精纯温和的生命能量涌入他们干涸的身体,快速稳定着他们的伤势。这是守护,是治愈。
与此同时,面对那汹涌的虫潮,花榕儿的根须也迎了上去。但它的动作并非攻击或碾碎,而是如同编织一张巨大的、柔和的网,轻柔却坚定地将那密密麻麻的虫族——蚂蚁、甲虫、飞蛾——包裹、分离,然后向着战场外围,向着它们来时的方向,“送”了回去。
在花榕儿纯粹的意识中,并无“敌人”与“盟友”的绝对界限,也没有“对”与“错”的战争理由。它感知到的,是无数生命在互相倾轧,在痛苦中消亡。它的本能,它的“善良”,不允许它为了拯救一方而彻底灭绝另一方。它所能做的,唯有分开它们,停止这场杀戮,让生的希望尽可能多地留存下来,无论这生命属于哪一方。 驱逐,而非杀死,是它基于自身存在本质所能做出的最“正确”的选择。
远方那弥漫的粉红色毒雾,在感受到花榕儿那庞大、纯净且充满生命抚慰力量的本源气息后,仿佛冰雪遇阳,发出了“滋滋”的消融声,开始剧烈地翻滚、收缩。那株隐藏在远方的夹竹桃母体,并非感受到了压制性的恐惧,更像是其充满攻击性和掠夺欲望的本能,在一种它无法理解的、纯粹的“生之意志”面前,感到了困惑与退缩,不由自主地收回了它的爪牙。
战场,在短短数十个呼吸间,被以一种近乎“调和”的方式平息。
然而,胜利的喜悦并未降临,取而代之的是一种复杂的静默。
站在根须之上的八级强者们,目光扫过战场,一片沉默。
花榕儿的根须温柔地绕开了那些已经冰冷的人类强者的尸体。而此刻,那些尚未被完全“送”离的蚂蚁,正以一种诡异的、井然有序的方式,拖拽着那些战死者的遗体,如同执行着某种古老的仪式,沉默而迅速地向着远方退去。
它们没有啃噬,只是搬运。
这反常的一幕,在花榕儿那超越善恶的干预之后,显得更加令人毛骨悚然和难以理解。这或许不是亵渎,而是另一种形式的……“循环”?或者说,是那株夹竹桃母体,在感受到花榕儿那不容破坏“生命存在”的意志后,转而以这种方式,表达它对“强大养料”的执着?
没有人知道答案。
花榕儿的降临,凭借其纯粹的善良与对一切生命的尊重,强行中止了战争,却也无比清晰地揭示了自然法则中那冰冷残酷的一面——生存与毁灭的循环,并不会因个体的善意而改变。生存下来的战士们,被安全的根须托举着,看着同伴的遗体被虫群带走,看着脚下那如同神迹般平息战乱的圣树,心中没有欢呼,只有无尽的疲惫、悲伤,以及对这复杂世界更深沉的茫然。
沈墨白、城主、白起、竹青君……所有八级存在,以及那些被花榕儿根须托举、侥幸存活下来的战士们,此刻都如同被无形的丝线牵引,目光追随着那沉默退去的虫潮,以及……那些被蚂蚁们井然有序拖拽走的同伴遗体。
他们身处花榕儿构筑的、充满生命气息的翠绿根须丛林之中,安全,却感受不到丝毫暖意。
无言,也无语。
复杂的情绪在幸存的胸腔里翻涌、发酵。劫后余生的庆幸刚刚萌芽,就被更沉重的现实碾碎。绝望?有的,面对如此诡谲而强大的自然力量,个体的力量显得何等渺小。仇恨?自然有,对着那退去的虫潮,对着那幕后操纵一切的夹竹桃母体。愤怒?也未曾消弭,对这该死的世道,对自身无力保全一切的愤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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