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到那时候,世界会变得更大。”沈墨白的声音不高,却如同惊雷在张子枫耳边炸响。
“什么意思?”张子枫瞳孔骤缩,“你不会以为那些先锋,仅仅是人过来吧?”
“领土。”沈墨白吐出两个字,眼中闪过一丝冷芒,“或许是破碎的,或许是荒芜的,伴随着他们的降临,总会有些‘东西’被一并带来,依附于此界。可能是一片,可能只是几块残破的陆地。总之,他们拥有的诡异神通,远超你我想象,你们务必小心。”
张子枫沉默片刻,脸上再无半分玩笑之色,他重重点头:“好!我明白了。事不宜迟,我现在就去那边守着,看看究竟是何等光景。” 他站起身,拍了拍衣袍上并不存在的灰尘。
“走了,老牛。”他招呼一声。
那沉默的青牛立刻站起身来,温顺地走到他身边。
“还有你这条笨蛇!”
“你才是笨蛋!蠢猪!”盘在石头上的黑蛇立刻昂起头,不甘示弱地反驳,头顶的小角都因激动而微微发光。它身形游动,迅速缠绕上张子枫的手臂。
“那里应该有湖吧?好久没安安静静地钓鱼了,你说是吧,老牛?” 张子枫一边迈步,一边仿佛自言自语。
青牛只是打了个响鼻,默默跟上,目光依旧望着西北方向。
“你可真是闷葫芦呀,” 张子枫无奈地摇头,随即又瞥向手臂上的黑蛇,“都怪你这条笨蛇,整天吵得他都不爱说话了。”
“怎么又怪我了?他不说话关我什么事!明明是你自己无趣!”黑蛇气得嘶嘶作响。
在一人一蛇习惯性的吵吵闹闹声中,三道身影(一人、一牛、一蛇)化作流光,朝着西北黑风戈壁的方向疾驰而去,转眼消失在天际。
送走张子枫,沈墨白这才将目光完全落在杀无尽身上。“走吧,回古董店。”他语气恢复了一贯的平淡,“顺便,把你知道的、这两年发生的大小事情,都与我说一说。”
“好的,先生。”杀无尽点头应下。
两人并未动用任何能力,只是如同寻常旅人般,沿着山间小路,朝着花环城的方向不疾不徐地行走。杀无尽肩头的乌鸦玄影扑棱着翅膀,时而落在她的头顶,时而飞向前方盘旋,“呱呱”的叫声在寂静的山林间格外清晰。它依旧停留在六级巅峰,似乎遇到了某种瓶颈,即便有灵石也难以吸收突破。
山路蜿蜒,两侧林木葱郁,阳光透过层层叠叠的树叶,在地面上投下斑驳晃动的光影。空气中弥漫着泥土与草木的清新气息,偶有小型变异兽被脚步声惊动,窸窣窜入灌木深处。
杀无尽整理了一下思绪,开始缓缓叙述:
“具体的全局动向我不甚清楚,但我所知的是,自我们离开蜀中后不久,联邦官方便开始大力清剿、驱赶异变者。大约在一两年时间内,将绝大部分智慧型异变者及其控制的族群,都驱赶、压缩到了西边几处最为贫瘠、危险的区域,并公开将他们称为‘魔族’。”
“王林大哥已然突破了九级。他麾下聚集了一批剑客,实力强悍,剑法刁钻狠厉,专门负责清剿棘手的目标。我去那边历练过几次,杀得……倒是尽兴。”她语气平淡,但眼中一闪而逝的血色透露出那几场战斗的惨烈。
“黑仔大哥还没有突破,但感觉他气息圆融,应该快了。”
“还有,山里(指迷踪竹海)的那条大蛇,和熊猫一族的那位金鳞姐姐,已经结婚了。据说当初那大蛇还想仗着实力欺负金鳞姐姐,结果被竹青君姐姐出手,打得它奄奄一息,从此再也不敢造次。毕竟金鳞姐姐也算是竹海出去的,算是娘家人。现在那大蛇对金鳞姐姐可谓是言听计从,私下里都被叫做‘妻管严’。”
“那只公熊猫,竹酒君,已经突破到了九级。不过它自己常说,这恐怕就是它的终点了。它还是老样子,最喜欢喝酒,尤其惦记那群金丝猴酿的猴儿酒。不过现在喝起来越来越麻烦了……”
沈墨白适时问道:“哦?为何?”
“因为蜀中原本的那些金丝猴群,大部分都已经迁徙去了秦川帝国,加入了那个‘美猴王’麾下。如今那秦川帝国越发强大,四处征伐,打得东西两边的‘商盟会’和‘妖联邦’叫苦不迭。”
她顿了顿,继续道:“联邦官方办的学校,如今也很不顺利。先生您也看到了,如今诸子百家,门派众多,稍有天赋和野心的年轻人,谁还愿意去那规矩繁多的学院?导致官方的掌控力越来越低。后来,他们索性把学校改名为‘千机学院’,不再强制招收,而是用大量灵石作为资源和奖励,倒是吸引了不少钻研技术、制造或者偏好稳定研究环境的人才进去。”
“还有就是近些年,新发现的灵石矿越来越多,联邦、妖族、以及各个新兴门派之间,为了争夺矿脉,纠纷和冲突越发激烈,几乎每天都有地方在发生争斗。最开始的时候,人族这边因为顶尖战力不足,很是吃瘪失落,海岸线也一度岌岌可危。但最近一两年,人族这边的九级强者也开始频频出现,据说海岸线那边已经稳定下来,甚至开始组织反攻了。”
杀无尽将她所见所闻,所知所感,一一娓娓道来。玄影在她肩头跳跃,时而附和般地叫上两声。
沈墨白安静地听着,目光掠过路边在微风中摇曳的野草,掠过远处起伏的山峦线,仿佛将这一切信息都纳入了心中那盘巨大的棋局之中。
听完杀无尽的叙述,他沉默地走了一段路,直到看见花环城那隐约的轮廓出现在山林尽头。
这时,玄影似乎飞得累了,再次落回杀无尽的肩膀上,用喙梳理着羽毛,发出轻微的“咕咕”声,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焦躁,仿佛也感受到了这平静表面下涌动的暗流。
沈墨白抬手,轻轻拂开挡在身前的一根垂落藤蔓,只淡淡地说了一句,像是自语,又像是对肩头略显不安的乌鸦,以及对这看似繁荣却暗藏危机的世道所言:
“放心吧,马上就不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