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刚才扛着刘翠花,没有走常规的巡逻路线,而是抄近路去了村东头的旧祠堂。
这意味着村西这条路,暂时是安全的。
但顾昭亭呢?
钟楼西侧的爆炸烟雾已经散得差不多了,他随时可能过来探查。
还有老K,他不可能永远站在钟楼下。
时间不多了。
我像一只壁虎,悄无声息地滑到门口,侧耳倾听。
只有风声,呜咽着穿过窗缝;还有远处隐约传来的、老K那台录音机里反复播放的“明远,快跑”。
那声音在空旷的夜里显得格外诡异,像一个幽灵在不知疲倦地招魂,每一声都带着金属摩擦的刺耳杂音,钻进我的耳道,激起一阵战栗。
我拉开门,闪身而出,沿着来时的路,紧贴着墙根的阴影,匍匐着向排水沟移动。
冰冷的污水浸湿了我的棉袄,布料紧贴皮肤,寒意如针般刺入骨髓,但我感觉不到冷。
与死亡擦肩而过的恐惧,和背负惊天秘密的重压,让我全身的血液都在燃烧,指尖却冰凉如铁。
就在我即将爬进排水沟的瞬间,背后忽然传来一声轻微的响动。
是木门被风吹动的声音吗?
我的金手指立刻捕捉到了那声音的细节——是二楼那扇虚掩的房门,被一只手轻轻推开,然后又小心翼翼地合拢时,门轴发出的微弱呻吟,像一声压抑的叹息。
除了我,刚才那间屋子里,还有第三个人!
或者说,在我离开之后,又有人进去了!
是谁?是发现刘翠花失踪而来探查的同伴?还是……另有其人?
我趴在排水沟的边缘,一动不动,连呼吸都放到了最轻,肺部像被压缩的弹簧。
我强迫自己冷静,用刚刚进化的能力,去捕捉空气中残留的任何信息。
一股极淡的、混杂着草药和泥土的气味,若有若无地飘散过来,带着一丝陈年艾草的苦香。
这个气味……我猛地想起来,是顾昭亭!
今天下午我去找他时,他身上就是这个味道!
他为什么会在这里?
他不是被爆炸吸引到钟楼西侧了吗?
难道那场爆炸只是一个幌子,他真正的目的,也是老K房间里的东西?
一个又一个谜团在我脑中炸开,让我头痛欲裂,太阳穴突突直跳。
老K,陈守义,顾昭亭,还有那个我从未见过面的许明远……这个小小的村庄,到底隐藏了多少势力,多少秘密?
我不敢再多想,只能加快速度,钻进散发着恶臭的排水沟。
我必须在任何人发现我之前,回到姥姥家,回到那个看似安全的藏身之所。
沿着村庄的脉络,我在黑暗的地下水道中艰难穿行。
头顶上,偶尔会传来村民的梦呓,含糊不清地念着“别来了……别来了……”,或是夜巡队单调的脚步声,皮靴踏在石板上,一声声敲打着我的神经。
每一次声响,都让我的心提到嗓子眼,指尖不自觉地抠进湿滑的沟壁。
那枚小小的胶卷,仿佛有千斤重,压得我喘不过气来。
终于,我从姥姥家后院的排水口爬了出来,浑身湿透,散发着令人作呕的气味,像一具从坟墓里爬出的尸体。
我顾不上清理,跌跌撞撞地溜回自己的房间,反锁上门,背靠着门板,大口大口地喘着粗气,胸口剧烈起伏。
窗外,夜色浓得化不开,像一块浸透了墨汁的布。
那第七声钟响,终究没有落下,仿佛时间被永远定格在了那个将落未落的瞬间。
老K应该还站在钟楼前,他空荡的左手在夜风中显得格外突兀,仿佛那只镶嵌着翡翠、藏着天大秘密的戒指,从未存在过。
我从内衣夹层里,用颤抖的手指,取出了那枚微型胶卷。
它那么小,那么不起眼,却是我林家最后的希望,是刘翠花用生命换来的火种。
我握紧它,指甲深深嵌入掌心,疼痛让我清醒。
游戏,现在才真正开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