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不在乎。
我一笔一画地写下三个数字和两个字。
“004=假死”。
这是给孙会计的信息。
王秀兰的档案编号是004,她是关键的突破口。
做完这一切,我从衣袋里摸出那张从孙会计办公室偷来的布卡,上面印着“王秀兰”的名字和照片。
这张卡片是物证,也是催命符,绝不能被搜到。
我犹豫了片刻,然后决绝地将它塞进嘴里,混合着口水和恐惧,用力咀嚼。
纸张的纤维在齿间破碎,油墨的味道苦涩不堪,带着一股工业染料的刺喉感。
我强忍着恶心,将它整个吞了下去。
只撕下最不起眼的一个小角,塞进了鞋垫底下。
那是最后的保险。
做完这一切,我重新蜷缩起来,像一只等待时机的野兽,静静地等待着黎明,以及审判。
第二天的清晨,铁门发出刺耳的抗议声,阳光第一次闯入这间囚室,刺得我睁不开眼,光斑在视网膜上留下灼热的残影。
进来的人不是杂役,而是老K。
他亲自来提审我。
审讯室还是老样子,一张铁桌,两把铁椅,一盏从天花板垂下的孤灯。
老K就坐在我对面,他没有说话,只是将修长的手指放在桌面上,一下,一下,轻轻地敲击着。
嗒,嗒,嗒……停顿。
我的金手指瞬间警觉,自动开始捕捉并分析这个节奏。
每三下一次的停顿,这毫无规律的组合……不,不是毫无规律。
我猛地想起了什么。
顾昭亭。
他紧张或思考时,有一个几乎不为人知的习惯——眨眼。
通常每眨七次,他会有一个微不可察的停顿,那瞬间的眼睑颤动,像电流闪过。
而老K此刻敲击桌面的节奏,竟然与顾昭亭第七次眨眼后的微顿节奏,完全一致。
但他又刻意打乱了。
不是每七次停顿,而是三次,五次,或者四次。
他像一个拙劣的模仿者,在炫耀他洞悉了我们的秘密,又像一个恶劣的顽童,在肆意嘲弄和篡改这份只属于我和顾昭亭的默契。
他知道“十一”的执念,但他不知道“十一”的根源。
他只看到了表象。
我压下心头的翻涌,脸上维持着一贯的平静,甚至带着一丝漠然。
我抬头,直视他的眼睛,先发制人:“引导员今日未现身,是否已经‘转化’完成了?”
老K的嘴角勾起一抹冰冷的弧度,那笑容里满是残忍的快意:“他?他正在为自己的软弱赎罪。”他身体前倾,声音压得极低,仿佛在分享一个有趣的秘密,“我让他跪在焚化炉前,数完十一个灰烬堆。什么时候数清楚了,什么时候才能起来。”
我的心脏被狠狠地攥了一下,一股寒意从脊椎窜上头顶,指尖瞬间冰凉。
十一个灰烬堆。
他在逼顾昭亭重演那场“送别仪式”。
每一次“处理”,顾昭亭都会在焚化炉前站很久,像是在告别。
老K把这场无声的祭奠,变成了一场公开的羞辱。
提审结束了,我被两个守卫押回工具房。
路线不出所料地经过了焚化间。
远远的,我就看到了那个跪在焚化间外的身影。
挺拔如松的脊梁被迫弯曲,但他依然跪得笔直。
他面前的空地上,整整齐齐地排开了十一堆灰白色的灰烬,像是一排孤零零的坟冢,风一吹,细灰便打着旋儿飘起,带着焚烧后的焦糊味。
他的右眼没有闪烁,那意味着他没有开启自己的“金手指”。
他放弃了记录,或许是不想,或许是不能。
但他紧紧攥着左手,指节因为过度用力而发白,掌心里似乎握着什么东西——是那枚刻着他名字的军牌。
我的目光扫过那十一堆灰烬,金手指的高速回溯功能瞬间启动。
昨晚,在我被关进来之前,我洗漱时故意将一根黑色的发绳遗落在了待洗衣物的篮子里。
那个篮子,按照规定,会在清晨被送到焚化间统一处理。
顾昭亭负责点火,他一定看到了。
我的机会只有一次。
就在我们即将走过他身边时,我用尽全身力气,突然高喊了一声:“第三堆灰里,有枚发绳!”
我的声音尖利而突兀,划破了此地的死寂,连自己的耳膜都被震得发痛。
全场一静。
押着我的守卫愣住了。
远处干活的杂役停下了动作。
所有人的目光都聚焦在我身上。
而顾昭亭,那个一直像雕塑般跪着的人,猛地抬起了头。
他的目光越过人群,像一把利刃,直直地射向我。
老K恰好从后面跟了上来,他的脸色阴沉得能滴出水来,怒喝道:“搜!”
一直跟在旁边的孙会计反应最快,他几乎是抢步上前,冲到第三堆灰烬前,用手粗暴地翻找起来。
几秒钟后,他举起一样东西——一枚被烧得半焦,但依然能看出形状的黑色发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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