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宅子真大,真暖和…比破庙好多了。要是…要是我娘还在,说不定我也能住在这样的地方……”
她顿了顿,似乎觉得自己说得不对,又用力摇了摇头,像是给自己打气般,声音提高了一点,带着一种莫名的笃定。
“不对!雪姨说了,以后这里就是我的家了!我得守好了!”
躲在廊柱后的薛允琛听得目瞪口呆。
这……这小乞丐在胡说八道什么?
她家?
还守好了?
这明明是薛府!
是他家!
一股被冒犯的感觉油然而生,小少爷的脾气上来了,他猛地从柱子后跳出来,指着小碧桃,气得小脸通红。
“喂!你胡说八道什么!谁让你家?这是薛府!是我家!你一个刚来的小丫头,懂不懂规矩!”
小碧桃被他吓了一跳,猛地转过身,看到衣着华贵,气势汹汹的薛允琛,眼神里闪过一丝慌乱,但随即就被更强的敌意取代。
她像只被侵入领地的小猫,竖起了全身的毛。
“我……我没胡说!雪姨带我来的,我就能待在这儿!”
她梗着脖子,声音虽颤,却不肯服软。
“你待在这儿是当丫鬟!不是当小姐!”
薛允琛更气了,走近几步。
“还敢顶嘴?信不信我告诉母亲,把你赶出去!”
听到“赶出去”三个字,小碧桃的眼睛瞬间红了,那不是要哭,而是像被逼到绝境的野兽。
她突然尖叫一声。
“你敢!”
然后竟不管不顾地扑了上来,一把揪住了薛允琛的耳朵!
“啊!你放手!放肆!”
薛允琛何曾经历过这个,耳朵上传来的剧痛让他大叫起来,伸手想去推她。
可小碧桃常年在外挣扎求生,力气不小,动作也野,另一只手也胡乱抓挠上来,尖利的指甲瞬间在他娇嫩的脸上留下了几道血痕。
“让你凶!让你赶我走!坏人!”
薛允琛完全懵了,只会徒劳地挣扎喊叫。
最后还是被惊动的下人们慌忙跑过来,七手八脚地将两人分开。
薛允琛捂着火辣辣疼的耳朵和脸,看着被嬷嬷死死拉住还在对他龇牙瞪眼,头发散乱的小疯子,简直不敢相信刚才发生的一切。
他气得浑身发抖,眼泪在眼眶里打转,一半是疼的,一半是委屈和愤怒。
“你……你……”
他指着碧桃,话都说不利索了。
后来,面对母亲和雪玲姑姑的询问,看着跪在地上却依旧倔强地抿着嘴的碧桃,再看看铜镜里自己脸上的抓痕和通红的耳朵,薛允琛憋了半晌,才无比憋屈地憋出一句。
“……不小心,被只野猫挠了。”
他好面子,实在说不出自己被一个新来的小乞儿给打了,也不让嬷嬷们开口。
雪玲姑姑自是明白,重重责罚了碧桃。自那以后,碧桃似乎学乖了,见了薛允琛总是低着头,规规矩矩地叫“二少爷”。
可薛允琛却永远记得那天,记得那株红梅,记得那双野性难驯的黑亮眼睛,记得耳朵和脸上的疼。
从此,他的心头对她一直有一杆秤在的。
有这杆秤在,让他始终觉得,碧桃那副乖巧顺从的面孔下,藏着的是不安分和不知天高地厚的本性。
……
思绪拉回眼前这个夏日午后。
薛允琛看着碧桃那副支支吾吾的样子,和记忆中那个蛮横的小丫头形象瞬间重叠。
他认定了她肯定又没干好事,说不定就是想去偷他精心照顾的宝贝花草或者锦鲤。
“说不出来了?”
薛允琛哼了一声,抱着手臂,一副“我早就看穿你了”的表情。
“我就知道!你这丫头,从小就不老实!赶紧从实招来,到底溜进我院子想干嘛?要是让我发现你动了我的东西,看我怎么收拾你!”
碧桃看着他清澈见底,只有恼怒和怀疑却无一丝杂质的目光,心里五味杂陈,既庆幸他没往别处想,又被他这固执的偏见气得暗自咬牙。
可她什么也不能解释,只能把头垂得更低,绞尽脑汁想着该如何圆过去这个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