夫人曾不止一次严令申饬,言说这等行为,非但与孝道无益,更易滋生巫蛊诅咒之事,乃是高门大户最为忌讳,深恶痛绝的。
一旦发现,无论缘由,轻则杖责发卖,重则……碧桃不敢细想。
只记得前两年有个婆子,因思念亡子,偷偷在自家下房后院烧了几张纸钱,被人告发后,当即便被打了二十板子,撵出了府去,生死不知。
如今,在这荒废多年的漱玉院,在这深夜无人之时,竟有人敢冒大不韪,行此禁忌之事!
祭奠谁?
这漱玉院空置已久,早先听闻是某位太老爷的妾室居所,那妾室去得早,又无子嗣,这么多年过去,谁还会记得?
更何况,就算是祭奠旧主,也绝不该选在这种地方,用这种犯忌讳的方式。
碧桃只觉得喉咙发紧,手脚冰凉。
她不是那等没经过事的小丫头,在夫人身边这些年,她深知这深宅大院里,有些事能看,有些事不能看,有些话能听,有些话不能听。
眼前这景象,分明就是那绝不能看、绝不能听的!
是谁?
到底是谁有这么大的胆子?
又为何偏偏选在今晚,选在她难得来一次的这个时候?
她脑中飞快闪过几个念头。
是府里哪个受了委屈的下人,在此诅咒主家?
还是……还是什么不干净的东西?
这个念头让她激灵灵打了个寒颤,不敢再想下去。
她强迫自己冷静下来。
不能慌。
越是这种时候,越不能慌。
她深吸一口气,试图压下那几乎要破口而出的惊叫。
灯笼的光晕在她手中微微颤抖,映得她脸色煞白。
她想起方才似乎瞥见的那个黑影,心头更是一沉。
那黑影……是真的有人,还是她惊吓过度眼花了?
若是有人,此刻定然还藏在附近,黑暗中的某一处,正窥视着她这个不速之客。
她撞破了这秘密,那人会如何对她?
碧桃攥紧了拳头,指甲深深掐进掌心,细微的刺痛让她勉强维持着一丝清醒。
她不能留在这里,必须立刻离开!
可万一那藏匿之人见她离去,狗急跳墙……
她站在原地,进退两难。
夜风吹过,卷起几片纸灰,打着旋儿贴在她的裙摆上。
她低头看去,那黑色的灰烬沾在淡青色的衣料上,格外刺眼,带着某种不祥的烙印。
火盆里的火焰又跳动了一下,映得墙角那枯藤的影子张牙舞爪,像是要扑过来将她拖入黑暗。
四周寂静得可怕,连之前那恼人的虫鸣都消失了,只剩下她自己粗重的呼吸声和那火焰燃烧时细微的噼啪声。
这寂静比任何声音都更让人心头发毛。
她终究是怕了。
平日里再稳重,再懂得规矩,她也只是个十几岁的姑娘家。
这深夜荒院,诡异火盆,无一不在挑战着她的承受极限。
方才燥热的身躯,此刻早已被这森然的寒意取代,凉得透彻,凉得她牙齿都忍不住开始轻轻打颤。
她正心乱如麻地想着,是立刻悄无声息地退走,只当从未踏足此地,还是该……
就在这时,一个幽冷的声音恰似从地底深处钻出来的寒气凝结而成,轻轻缓缓地,在她身后极近的距离响起。
“你……看见了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