翌日一早,天刚蒙蒙亮,碧桃便醒了。
她不敢怠慢,迅速起身梳洗,换上一身半新不旧但干净整洁的藕荷色衣衫,头发梳得一丝不苟,确保仪容得体。
她想着碧莲昨日似乎气得不轻,也不知起身没有,下意识看向碧莲的床铺。
果然已是空空如也,被子叠得整齐,想是早早便出去了。
她又看向红梅的床铺,帐幔依旧低垂,里面静悄悄的。
碧桃起初以为红梅还在熟睡,并未在意,轻手轻脚地准备先去小厨房看看早饭,再去夫人院里等候嬷嬷。
然而,她刚走到门边,便隐约听到帐幔里传来呜咽声。
那声音断断续续,带着浓浓的鼻音,不像睡梦中的呓语,倒像是……在哭?
碧桃脚步一顿,心下诧异。
红梅这丫头向来心宽体胖,乐呵呵的,鲜少有什么愁事能让她掉金豆子。
这是怎么了?
莫不是被哪个管事嬷嬷责罚了?
或是丢了什么要紧东西?
她折返回来,走到红梅床边,隔着帐幔轻声唤道。
“红梅?红梅妹妹?你怎么了?可是身子不舒服?”
帐幔里的哭声顿了一下,随即反而更委屈了,变成了闷闷的嚎啕,只是依旧死死捂着嘴,声音听得人心头发酸。
“红梅,快开门,让阿姊看看!”
碧桃有些着急了,伸手去掀帐幔。
帐幔被从里面拽得紧紧的,红梅带着浓重鼻音的声音传来。
“呜…碧桃阿姊…你别管我了…我、我怕是活不成了…”
活不成了?
碧桃心里“咯噔”一声,什么大事能到活不成的地步?
“胡说八道!有什么事跟阿姊说,天塌下来还有高个子顶着呢!”
碧桃用力扯开帐幔一角,钻了进去。
只见红梅整个人蜷缩在被子里,只露出一张眼睛肿得像桃子的圆脸。
她手里还紧紧攥着一张皱巴巴的纸,上面用歪歪扭扭的炭笔写着几个大字。
遗书。
碧桃一眼扫过,差点没背过气去。
那“遗书”上写着。
爹、娘、夫人、碧桃阿姊、碧莲阿姊,红梅走了,得了肚里长坏的绝症,不能再伺候夫人了,你们别想我……
“绝症?”
碧桃又是好气又是好笑,伸手就去摸红梅的额头。
“你这傻丫头,胡说什么呢?哪里不舒服?可是吃坏了肚子?昨日夫人赏的冰镇瓜果和凉饮,你是不是贪嘴多吃了?”
红梅猛点头,又猛摇头,哭得更凶了,指着自己的小腹。
“呜…不是普通的肚子疼…是、是流血了…好多血…止不住…我肯定是得了很坏很坏的病,像戏文里说的那样,肠穿肚烂了…呜呜…阿姊,我害怕…”
说着,她像是要证明自己的话,微微掀开被子一角。
碧桃顺着她指的方向看去,只见红梅穿的浅色寝裤上,果然洇开了一小片暗红色的血迹,在她圆润的腿侧显得格外刺眼。
一瞬间,碧桃全都明白了。
她先是愣住,随即一种哭笑不得的情绪涌上心头。
看着红梅那副天塌下来的绝望模样,再看看那封可笑的“遗书”,她终于没忍住,“噗嗤”一声笑了出来。
这一笑,把红梅笑懵了,都忘了哭,睁着泪汪汪的大眼睛,又是不解又是委屈地看着碧桃。
“阿姊…你、你还笑…我都快死了…”
“死什么死!”
碧桃伸出指尖,轻轻戳了一下红梅光洁的脑门,语气里满是无奈。
“你个傻妮子!这不是病!这是…这是咱们女儿家长大了都会有的!”
红梅眨巴着泪眼,一脸茫然。
“长、长大了都会有?”
“对啊!”
碧桃坐到床边,拿出自己的干净帕子,细心给红梅擦眼泪,柔声解释。
“这叫‘癸水’,也叫‘月事’。每个姑娘家到了咱们这个年纪,差不多都会来的。这说明咱们的红梅长大啦,是大姑娘了!不是什么绝症,也不会死人的,每隔一段日子就会来一次,过几天自己就好了。”
红梅将信将疑,抽噎着问。
“真、真的?阿姊你没骗我?真的不会死?”
“我骗你做什么!”
碧桃肯定地点头,忍着笑意。
“你瞧我,不也好好的?府里其他姐姐,夫人,甚至宫里的皇后娘娘,都有呢!这是顶顶正常的事!”
红梅呆呆地消化着这个惊人的消息,看看碧桃,又低头看看自己,脸上的恐惧渐渐褪去,取而代之的是一种劫后余生的茫然,以及后知后觉的羞窘。
想到自己刚才又是写遗书又是哭嚎着要死了的蠢样子,她的脸“唰”地一下红成了熟透的虾子,猛地拉起被子盖住头,在里面瓮声瓮气地哀嚎。
“啊啊啊,丢死人了!碧桃阿姊你不准说出去!谁也不准说!”
碧桃看着被子下那一团蠕动的东西,笑得前仰后合,眼泪都飙了出来。
昨晚因碧莲而生的些许不快,此刻都被红梅这憨傻可爱的模样冲散了不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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