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还有某些人,答应了的事儿,怕是也忘到脑后跟去了!”
薛林氏对自己这幼子的莽撞早已习惯,只微微蹙眉,带着几分无奈的笑意,伸手替他理了理有些歪斜的发带。
“你这猴儿,一大早的又嚷嚷什么?没个正形!针线房自有她们的章程,你那护腕又不是什么急用的物件,催什么?”
她说着,眼风轻轻掠过碧桃,见她依旧低眉顺眼,纹丝不动,心中了然,又转向儿子,故意板起脸。
“还有,你说的‘某些人’又是谁?怎地说话含含糊糊,尽学些混账话!”
薛允琛被母亲点破,俊脸微微一红,有些挂不住,梗着脖子道。
“儿子哪有含混!就是…就是有些人答应了给儿子做新衣裳,这都多久了?连个线头都没见着!莫不是瞧着儿子好性儿,故意怠慢?”
碧桃心中暗叹,知道这位小祖宗是又来催衣裳了。
她不敢抬头,只将身子伏得更低些,声音平稳地回道。
“二少爷明鉴,奴婢不敢怠慢。只是近日奉命学规矩,不敢分心。待谢府寿宴一过,奴婢定当尽快为二少爷赶制。”
薛林氏闻言,真是哭笑不得,看着眼前这个比自己还高半个头却仍带着十足孩子气的儿子,伸出指尖轻轻戳了一下他的额头。
“你啊你!整日里惦记这些针头线脑的小事!你三弟的衣裳是赶着要穿,碧桃日夜不休地做出来,那是本分。你的衣裳堆了满柜子,晚几日穿又能如何?倒跟个小孩子似的争起这个来!我看你是愈发混了,一天天的没个正形!”
薛允琛被母亲数落,脸上有些挂不住,尤其是当着碧桃的面,那股说不清道不明的烦躁又涌了上来。
他哼了一声,别开脸,嘴里嘟囔着。
“儿子才没争…就是觉得她办事不上心…”
“不上心?”
薛林氏挑眉,语气带着调侃。
“我瞧着碧桃为了学规矩,身上都快被张嬷嬷打脱一层皮了,这叫不上心?倒是你,整日里舞刀弄枪,心思却越发孩子气了!我可告诉你,方才你父亲还问起你,说抽查了你这几日的骑射功课,倒是精湛了不少,可见是下了苦功的,怎么这心性反倒不如从前沉稳了?”
提到父亲抽查功课,薛允琛神色稍正,但听到后半句,又有些不以为然。
“儿子武艺精进,那是应当的!至于心性…儿子觉得挺好!”
“好什么好!”
薛林氏嗔怪道。
“你父亲夸你箭术力道、准头都大有长进,一套枪法也舞得虎虎生风,颇有章法。可他也说了,练武之人,重在心境。你这毛毛躁躁的性子,若遇上真正的高手,空有一身力气和技巧,心境不稳,便是最大的破绽!”
薛允琛抿了抿唇,没有反驳。
父亲薛老爷虽平日公务繁忙,但于子女教育上从不松懈,尤其对他这偏好武事的次子,要求更为严格。
父亲的话,他向来是听的。
薛林氏见他听进去了,语气缓和下来,带着慈爱。
“琛儿,你年纪也不小了,该学着稳重些。无论是读书还是习武,心沉下去,才能有所成。整日里跟个小丫鬟计较衣裳快慢,像什么样子?”
她说着,又瞥了一眼碧桃。
“碧桃的差事,我自有安排,你少去搅扰她。待寿宴过后,自然有你的新衣裳穿。”
薛允琛得了母亲这句准话,虽然过程不尽如人意,但目的总算达到大半。
他撇了撇嘴,算是默认了这个安排,只是目光再次扫过碧桃时,见她始终那副低眉顺眼的恭谨模样,心头那点说不清是恼怒还是别的什么的情绪,又悄悄冒了头。
这蠢桃子,在母亲面前倒是装得乖巧!
他想起昨日在书房,她认出那几个字时,那双杏眼里瞬间闪过的专注,与此刻这副泥塑木雕的样子,简直判若两人。
还有她身上那恼人的桃香……
薛允琛猛地甩了甩头,将自己这些乱七八糟的念头驱散。
一定是这蠢桃子使了什么妖法,扰得他心神不宁!
对,定是如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