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敞轩这边,碧桃到底不敢真的让主子追太久,见他慢了脚步,自己也渐渐停了下来,靠着廊柱微微喘息,脸上还带着未褪的红晕和笑意。
薛允琛走到她面前,看着她这副模样,到嘴边的斥责不知怎地就咽了回去,只哼了一声,别开脸道。
“笑什么笑!蠢兮兮的!还不快把汗擦擦,像什么样子!”
语气虽冲,却少了几分以往的刁难。
碧桃这才意识到自己方才的“失态”,连忙用袖子轻轻拭去额间的细汗,努力平复着呼吸。
就在这时,远处传来隐约的锣声,似是宴席即将开始的信号。
碧桃心神一凛,连忙整理了一下微乱的鬓发和衣裙,那明媚的笑容迅速收敛,又恢复了平日那副恭谨沉稳的模样。
“二少爷,像是要开席了。奴婢得回去寻夫人了。”
她垂首道。
薛允琛看了看她,又看了看喧闹起来的方向,有些不自在地“嗯”了一声。
“去吧去吧,别耽误了正事。”
他挥挥手,自己也转身朝着男宾席位的方向走去,走了两步,又回头补充了一句,声音低低的。
“……机灵点,别又傻站着给人欺负。”
碧桃微微一怔,看着他快步离开的背影,心头再次滑过一丝暖流。
她低低应了声“是”,然后也转身,沿着来路,快步朝着女宾聚集的水榭方向走去。
她回到原先等候的地方时,薛林氏正与几位夫人从荷塘边的雅间谈笑而出,准备移步宴厅。
见到碧桃回来,薛林氏目光在她依旧带着些红晕的脸上停留了一瞬,并未多问,只淡淡道。
“跟紧些。”
“是。”
碧桃恭顺应道,悄然回到薛林氏身后一步的位置。
只是,她并未注意到,在她们一行人走向宴厅的路上,不远处廊下负手而立的谢明渊,那看似随意扫过的目光,在她身上若有若无地停留了一瞬。
寿宴设在谢府最大的花厅“锦熙堂”内。
厅内布置得富丽堂皇又不失雅致,数十张紫檀木嵌螺钿的大圆桌依次排开,桌上已摆好了精致的冷盘和前菜。
宾客们按照身份地位和亲疏关系纷纷落座,一时间,环佩叮当,笑语寒暄,气氛热烈。
薛林氏带着二夫人、三夫人及几位小姐,被引至一处位置颇佳的酒桌旁。
这一桌多是与薛家地位相当或略有往来的官家女眷。
碧桃以及其他几位夫人带来的贴身丫鬟,则安静地侍立在各自主子身后,随时准备布菜、斟酒。
席间,夫人们推杯换盏,言笑晏晏。
那位盐商李夫人,抿了一口杯中琥珀色的佳酿,笑着对薛林氏道。
“薛夫人,您家二少爷我方才远远瞧见了,真是英气勃勃,一表人才。听说骑射功夫极为了得?将来定是国之栋梁啊!”
薛林氏谦逊一笑。
“李夫人过奖了。琛儿那孩子不过是瞎胡闹,性子跳脱,只爱舞枪弄棒,让他静心读会儿书比登天还难,哪比得上您家公子文采斐然。”
“诶,话不能这么说。”
通判赵夫人接口道。
“文武之道,各有千秋。我看薛二少爷那般俊朗人物,又出身官宦,将来前程必定不可限量。不知……可曾定了人家?”
她问得委婉,但席间众人都明白其意。
薛林氏神色不变,从容答道。
“劳赵夫人惦记了。琛儿年纪尚小,他父亲的意思是,男儿当先立业,他的婚事,倒是不急。”
这话说得圆滑,既未肯定也未否定,留足了余地。
另一位王夫人又将话题引到了大少爷薛允珩身上。
“薛大少爷今日虽未在内院多见,但听闻学问是极好的,年纪轻轻已是秀才功名,明年乡试想必是志在必得了。”
薛林氏提到长子,笑容里多了几分真切的欣慰与骄傲。
“珩儿那孩子,别的倒也罢了,只是肯在书本上下些功夫。至于乡试,且看他的造化吧,我们也不敢奢望太多。”
“薛夫人太过谦了……”
王夫人笑着摇头,话音未落,便被邻桌传来的一阵低低的惊叹声吸引了过去。
只见谢府的大夫人,此刻正含笑立于厅堂中央稍高的位置,轻轻击掌。
侍立左右的丫鬟仆妇们立刻悄无声息地行动起来,在每一张宴席桌旁又添置了几个小巧的琉璃盏,内里盛放着清水,盏底铺着细白的鹅卵石,盏沿斜倚着一支含苞待放的淡粉色荷箭。
与此同时,厅内四周原本就明亮的灯火似乎又被调亮了几分,愈发映照得满堂生辉,宾客们衣饰上的珠宝翠玉流光溢彩。
谢大夫人声音清越,带着恰到好处的热情,朗声道。
“诸位夫人、小姐,今日承蒙厚爱,莅临为家母贺寿,敝府上下感念不尽。家母特意吩咐,不能让大家白来一趟,需得有些特别的彩头,方不负此良辰美景,宾主尽欢。”
她微微侧身,示意身后。
只见六名身着统一雨过天青色比甲、梳着双环髻的丫鬟,两人一组,小心翼翼地抬着三个罩着明黄色锦缎的托盘,步履轻盈而庄重地走到厅堂中央,将托盘置于早已备好的紫檀木展架之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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