碧桃将这番话牢牢记在心里,连忙点头应下。
“干娘放心,桃儿都记下了。定会仔细察看三哥的状况,将干娘的关心和嘱咐都带到。三哥是明白人,一定能体会干娘这片苦心的。”
“那就辛苦你跑这一趟了。”
薛林氏脸上终于露出了真切的笑容,转头对常嬷嬷吩咐道。
“嬷嬷,你去库房,拣几样温和滋补的药材,让桃儿一并带过去。”
“是,夫人。”
常嬷嬷应声而去,心下也对碧桃的机敏和体贴暗自点头。
这位新认的干小姐,真是善解人意的。
不一会儿,常嬷嬷便提着一个小巧的锦盒回来了,里面装着上好的川贝、百合等润肺止咳的药材。
碧桃接过锦盒,又向薛林氏行了一礼,这才低着头,步履略显匆忙却又强自保持着镇定,离开了这间让她心跳失序的屋子,朝着静思斋走去。
碧桃提着锦盒,越靠近那处院落,周遭便越发寂静。
院门处的景象让她微微一愣。
两扇木门竟是虚掩着的,并未如往常般紧闭。
她心中升起一丝疑惑,轻轻推开院门,走了进去。
院子里空荡荡的,落叶零星散落在青石板上,更添了几分萧索。
往日里,那个总是用挑剔阴郁目光打量着每一个靠近之人的钱嬷嬷,此刻竟也不见踪影。
这异常的寂静让碧桃心头莫名有些不安。
她放缓脚步,朝着薛允玦日常起居的正房走去。
房门也是半开着,里面隐约传来粗重紊乱的喘息声。
“三哥?”
碧桃试探着轻声唤道,一面迈过门槛。
然而,眼前的景象让她瞬间僵在原地,手中的锦盒“啪”地一声掉在地上,药材散落出来也浑然不觉。
屋子里一片狼藉!
书本、画卷被胡乱扔在地上,茶几翻倒,茶杯碎裂,茶水与茶叶泼洒得到处都是,一只青瓷花瓶摔得粉碎,碎片四溅……
而就在这片狼藉之中,薛允玦蜷缩在靠窗的榻边。
他衣衫凌乱,领口被扯开了些许,露出精致却泛着不正常红晕的锁骨。
那张总是苍白得近乎透明的绝世面容,此刻布满了异样的潮红,一直蔓延到脖颈。
他额发尽湿,紧贴在光洁的额头上,呼吸急促而灼热,胸膛剧烈地起伏着,那双平日里如同古井般沉寂无波的眸子,此刻水光潋滟,里面翻涌着痛苦,还有几乎要焚毁一切的燥热。
他双手死死抠着身下的锦褥,手背上青筋暴起。
“三少爷!您…您这是怎么了?!”
碧桃也顾不得礼节了,慌忙冲上前去,却不敢贸然触碰他。
她闻到了空气中除了茶水的涩味,还残留着一丝甜腻得有些诡异的香气,结合这屋内的景象和三少爷的状态,一个可怕的念头瞬间击中了她的脑海。
这绝不是普通的风寒!
薛允玦似乎听到了她的声音,艰难地抬起头。
那双迷蒙氤氲着水汽的眸子焦距涣散,努力辨认了片刻,才看清眼前的人是谁。
他的眼神里闪过一丝如同溺水之人看到浮木般的微弱希冀。
他的嘴唇干裂,微微颤抖着,用尽力气从喉咙里挤出几个破碎而滚烫的字。
“碧…碧桃……帮…帮我……”
这声求助,微弱却带着灼人的温度,与他平日里的冷寂孤高判若两人。
碧桃的心脏猛地一缩,立刻明白了什么。
钱嬷嬷的消失,院门的敞开,屋内的狼藉,三少爷这明显是被下了虎狼之药的症状……
那个老虔婆。
她竟然敢。
她竟然对三少爷存了这般龌龊的心思,还用了如此下作的手段。
只是三少爷奋死抵抗,那钱嬷嬷才没得逞,否则,三少爷如今便……
可帮他?
怎么帮?
她一个女子,面对一个被下了药,神智几乎失控的男子……
“三少爷,你…你撑着点!我…我去叫人来!去请夫人!请大夫!”
碧桃声音发颤,转身就想往外跑。
“不…不行!”
薛允玦猛地伸出手,一把攥住了她的手腕。
他的掌心滚烫如火炭,力道却因为药物的侵蚀而显得有些虚浮,但那指尖的颤抖,却清晰地传递给了碧桃。
“不能…让人知道…尤其…是母亲。”
他断断续续地说着,眼神里充满了乞求。
他比谁都清楚,这件事一旦宣扬出去,无论结果如何,他都将彻底沦为府中的笑柄,甚至可能被冠上勾引仆妇的污名。
他那本就摇摇欲坠的尊严,将彻底粉碎。
碧桃的脚步顿住了。
她看着薛允玦那双被欲望折磨得痛苦不堪的眸子,看着他死死咬住下唇甚至渗出血丝以保持清醒的模样,瞬间读懂了他眼底深切的恐惧。
是啊,这事关三少爷的名声,甚至可能影响他的前程。
若是闹大了,后果不堪设想。
可是…不叫人,她又能做什么?
难道……
碧桃的脸颊瞬间变得煞白,心跳如擂鼓。
她看着眼前这个平日里如同高山积雪般清冷疏离此刻却脆弱得不堪一击的少年,看着他因极力忍耐而微微痉挛的身体。
她该怎么办?
“求你,帮帮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