渔火镇的宁静,如同暴风雨前最后一丝虚假的温和,在夜幕降临后被彻底撕碎。
那是一个没有月亮的夜晚,海风带着反常的湿冷,吹拂着破旧的船屋,发出呜咽般的声响。镇子里早早熄了灯,只有零星几处窗户还透出渔民用海兽油脂制成的、昏暗而摇曳的灯光。大多数村民已进入梦乡,对即将降临的厄运毫无察觉。
陈星躺在船屋的草铺上,并未沉睡。连日来的平静非但没有让他放松,反而让那份源于无数次生死边缘磨砺出的直觉愈发警惕。他怀中的灰色钥匙毫无动静,但一种难以言喻的、如同芒刺在背的不安感,始终萦绕不去。
突然,船屋最高处横梁上,如同融入阴影的渡鸦,猛地睁开了眼睛。她像一只受惊的夜枭,无声地滑落,精准地落在陈星身边,冰冷的手指瞬间捂住了他的嘴,阻止了他即将发出的询问。
她的眼神在黑暗中闪烁着极致的锐利和一丝……罕见的惊悸。她用一个极其简短、代表“极度危险,噤声”的手势,指向船屋外,然后指了指自己的耳朵。
陈星瞬间绷紧了全身肌肉,所有睡意一扫而空。他轻轻摇醒了身旁浅眠的莉亚和凯尔,用眼神示意他们唤醒风铃和角落里的星萤。
就在此时——
“咻——嘭!”
一声尖锐的、撕裂夜空的厉啸,伴随着远处镇口方向传来的一声沉闷爆炸!火光瞬间冲天而起,映红了小半个夜空!
不是自然火灾!是魔法或者炼金爆炸物的声响!
紧接着,凄厉的惨叫声、妇女儿童的哭喊声、房屋倒塌的轰鸣声、以及一种冷酷而高效的、兵刃砍杀肉体特有的、令人牙酸的闷响,如同瘟疫般迅速从镇口向镇内蔓延!
屠杀!一场有预谋的、冷酷无情的屠杀!
“是帝国军!还有……暮光商会的气息!”渡鸦的声音压得极低,带着压抑的怒火和一丝不易察觉的颤抖。她透过船屋木板的缝隙,看到了外面晃动的、穿着制式铠甲的身影,以及那些在火光阴影中如同鬼魅般穿梭、施展着阴毒法术的黑袍人!
他们被找到了!而且,对方根本不在意牵连无辜,直接选择了最残忍、最彻底的灭口方式!
“他们……他们在杀……”风铃死死捂住自己的嘴,泪水瞬间涌出,浑身剧烈地颤抖起来。外面传来的每一声惨叫,都像刀子一样扎在她的心上。那些白天还和他们打招呼、分享鱼获的淳朴渔民……
莉亚的脸色惨白如纸,圣光在她体内微弱地悸动,却无法突破那层因震惊和愤怒而产生的阻滞。她徒劳地伸出手,仿佛想抓住什么,却只抓到一把冰冷的空气。
凯尔猛地扑到他那简陋的预警装置前,只见上面代表各个方向的警示符文几乎同时爆发出刺目的红光!“四面八方……都被包围了!他们在……清理整个镇子!”
星萤被外面的动静惊醒,她虚弱地撑起身子,浅紫色的眼眸望向船屋外那片被火光和死亡笼罩的夜空,身体因恐惧和某种更深层次的感知而剧烈颤抖。“混乱……死亡……还有……一种……熟悉的……追踪印记……”她的目光最终落在了陈星怀中的方向。
是“晦暗之钥”!即使它失去了力量,但其本质特殊,恐怕依旧被暮光商会或帝国用某种他们未知的手段锁定了!是他们,为这个平静的小镇带来了灭顶之灾!
悔恨、愤怒、以及滔天的杀意,瞬间淹没了陈星!他死死攥紧了拳头,指甲深深陷入掌心,渗出血迹。他想起老渔妇送来的那碗热鱼汤,想起孩子们好奇而友善的目光,想起渔民们分享劳作成果时的憨厚笑容……
就因为他们的存在,这一切……都被毁了!
“跟他们拼了!”凯尔眼睛赤红,抓起手边一根用来加固船屋的、顶端被削尖的铁棍。
“不行!”陈星的声音嘶哑,却带着一种冰封般的冷静,强行压下了几乎要冲破胸膛的狂暴,“冲出去,正中他们下怀!我们现在的状态,保护不了任何人,只会一起死!”
他猛地看向渡鸦:“能找到突围的缝隙吗?最薄弱的地方!”
渡鸦闭目凝神,将她那超凡的感知力扩散出去,如同在狂暴的死亡漩涡中寻找那一线生机。片刻,她猛地睁开眼,指向船屋后方、通往礁石滩和大海的方向:“那里!防守最弱!只有两个普通士兵!但时间不多,他们正在向这边合围!”
“从水路走!”陈星当机立断,“凯尔,准备好小艇!莉亚,风铃,扶着星萤!渡鸦,开路!”
没有时间犹豫,没有时间悲伤。
凯尔迅速掀开船屋角落的伪装,露出下面藏匿的一艘仅能容纳四五人的、破旧小艇。这是他用捡来的材料偷偷修复的,本是最后的逃生手段。
渡鸦如同真正的幽灵,无声地滑出船屋,融入后方的黑暗。紧接着,外面传来两声极其短暂的、被利刃切断喉咙的闷哼。
“走!”
陈星低喝一声,一把抱起虚弱得几乎无法行走的星萤,莉亚和风铃紧随其后,凯尔断后,几人迅速冲出船屋,踩着冰冷的海水和湿滑的礁石,扑向那艘小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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