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周转身想跑,刚跑到门边,那些黑线就缠上了他的脚踝。老周摔倒在地,黑线顺着他的脚踝往上爬,缠住他的小腿。老周挣扎着,却看见自己的小腿正在变黑,皮肤像被烧化的蜡,慢慢往下淌。
“救我……就我”老周朝着老王伸出手。
老王看着老周,眼睛里满是恨意。他想起上周老周在总监面前的嘴脸,想起自己熬夜改了无数遍的方案,想起这些年老周对他的压榨。老王的手背上,黑色的血珠还在渗,他忽然笑了,笑得眼泪都流了出来:“这是你应得的。”
黑线缠上了老周的腰。老周的惨叫声突然停了,他的身体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干瘪下去,像被抽走了所有的血。那些黑线吸着老周的身体,颜色越来越深,越来越亮,像吸饱了血的蚂蟥。
小杨已经瘫在地上,她的手背上,红痕已经变成了一道黑色的口子,里面正往外涌黑色的液体。她看着梁上的“它”,嘴里喃喃地说着:“别加班了……我想回家”
黑线缠上小杨的手腕时,小杨没有挣扎,只是闭上了眼睛。她的身体也开始干瘪,黑色的液体顺着黑线流进“它”的躯干里,“它”的躯干越来越大,焦黑的表面竟泛起了淡淡的红光。
林野看着老王,老王也看着他。老王的脸上,已经开始出现黑斑,他的手攥着那本笔记,指节发白:“林野,你抢了小飞的晋升名额,你也有怨。”
林野的手指尖已经完全焦黑,他能感觉到,身体里有什么东西正在流失,是恐惧,也是怨。他想起上周晋升成功时,总监拍着他的肩膀说“好好干”,想起小飞看他的眼神,想起此刻小飞脸上的黑斑,想起老周和小杨干瘪的身体。
黑线朝着林野和老王缠过来。老王突然朝着“它”冲过去,手里的笔记砸在“它”的躯干上,发出“咚”的一声闷响。“爸!我来陪你了!”老王的声音带着哭腔,他的身体被黑线瞬间缠住,却还在往前扑,“林野,你快跑!”
林野愣住了。他看着老王的身体开始干瘪,看着“它”的躯干越来越亮,突然想起小飞说的话。“怨生则形变”。如果没有怨,是不是就能活下去?
林野朝着小飞冲过去。小飞的黑斑已经爬满了整张脸,他看着林野,眼睛里满是嘲讽:“你跑不掉的。”
林野抓住小飞的肩膀,声音因为恐惧而发颤,却很坚定:“晋升名额,我还给你。我知道我错了,我不该抢你的机会。我向你道歉。”
小飞的身体猛地一震。他脸上的黑斑,竟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变淡,像退潮的海水。缠向林野的黑线,也停在了半空中,微微晃了晃,竟开始慢慢回缩。
“怨解了……”老王的声音很轻,他的身体已经快要看不清形状,却还在笑,“我不恨老周了……我原谅他了”
老王的身体彻底干瘪下去,变成了一堆黑色的粉末。“它”的躯干晃了晃,像是失去了力量,那些黑线开始快速回缩,焦黑的表面失去了红光,慢慢变得暗淡。
金属摩擦声停了。风从破窗缝里钻进来,带着雨的气息,吹走了庙里的香灰味。梁上的铜铃,轻轻晃了晃,再也没发出声音。
小飞脸上的黑斑,已经退得只剩下眼角一点淡淡的痕迹。他看着林野,眼睛里有了情绪,是惊讶,也是茫然:“怨解了……‘它’就走了?”
林野看着地上的黑色粉末,看着墙上的壁画,看着破窗缝里透进来的月光,忽然觉得浑身无力,瘫坐在地上。他的手指尖,焦黑的颜色还在,却不再滚烫,也不再痒。
雨停了。
第二天早上,林野和小飞走出破庙时,太阳已经升得很高了。泥路上没有车的痕迹,昨天陷在泥里的车,像从来没有出现过一样。
小飞走在前面,脚步很轻。林野看着他的背影,忽然想起昨天晚上老王的笑容,想起老周和小杨干瘪的身体,想起梁上那团焦黑的东西。
“我们……是不是忘了什么?”小飞突然回头,问林野。
林野愣住了。他想不起来老周的样子,也想不起来小杨的声音,只记得一团模糊的怨,和一道慢慢退去的黑斑。他摸了摸自己的脸颊,那里的皮肤已经恢复了正常,只有指尖的焦黑,还在提醒他,昨天晚上发生的一切,不是梦。
破庙的门,在他们身后慢慢关上了。门楣上,不知什么时候出现了一行淡淡的字,像是用炭写的:“怨解则祭止,怨生则祭始。”
风一吹,字就淡了,像从未出现过一样。林野和小飞站在路边,看着远处的公路,阳光洒在他们身上,却没有一丝暖意。
林野忽然想起,昨天晚上,他在老王的笔记里,看到过一句话,被人用红笔圈了起来:“怨神之祭,不止于五人,怨不灭,则祭不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