星火谷内,纺织工坊的织机声如同温暖的溪流,滋润着每个人的心田。然而,谷外的世界,却依然是暗流汹涌的寒江。与黑山堡、石岭寨的初步接触,如同在惊涛骇浪中投下的两颗问路石,其回响将决定星火谷这艘刚刚启航的小船,是能驶入相对平静的港湾,还是会被更大的风浪瞬间吞噬。
所有人的目光,都聚焦在谷口的方向,等待着黑山堡的回应。那种等待,仿佛是将心脏悬在细细的蛛丝上,每一次风吹草动都让人心惊肉跳。
赵铁柱像一头焦躁的困兽,每日都要跑到最高的了望台上张望无数次,回来便瓮声瓮气地念叨:“娘的,怎么还没消息?是不是那帮穿鞋的觉得咱们要价高了,准备直接动刀子?”他摩挲着腰间那把重新打磨得雪亮的柴刀,眼中闪烁着好战的光芒。
王莽则相对沉静,但紧蹙的眉头也暴露了他内心的不平静。他更多的是检查谷口的防御工事,清点库存的武器,确保一旦有变,能第一时间做出反应。“但愿他们能看清利弊。”他偶尔会低声对林晚说一句,像是在安慰她,又像是在安慰自己。
林晚表面上依旧镇定,指挥着谷内各项事务有条不紊地进行,纺织工坊的织机不能停,学堂的读书声不能断,田间的管理更不能松懈。但她独自一人时,也会望着远方层叠的山峦出神。与一个拥有数千人口、武装到牙齿的地方豪强博弈,无异于与虎谋皮。一步踏错,便是万劫不复。
谢景珩将她细微的焦虑看在眼里。这日傍晚,他找到正在新生泉边查看引水渠进展的林晚,递给她一个刚刚洗干净的、红彤彤的野果。
“尝尝,狗娃他们从后山摘的,说是甜。”
林晚接过果子,触手微凉,带着山泉的清冽。她抬头看向谢景珩,他逆着光站在那里,身形挺拔如松,夕阳的余晖给他周身镀上了一层模糊的金边,让他冷硬的轮廓显得柔和了许多。
“担心黑山堡?”他问,声音平静,听不出丝毫波澜。
林晚咬了一口果子,清甜的汁水在口中弥漫开,稍稍驱散了心头的滞涩。她叹了口气:“说不担心是假的。我们的底牌不多,赌的是他们对粮食的迫切需求,和对我们未知技术的忌惮。”
“你做得很好。”谢景珩看着她,目光深邃,“给出的条件,软硬兼施,分寸拿捏得恰到好处。既要让他们看到合作的好处,又要让他们意识到强攻的代价。黑山堡主若非蠢人,应当知道如何选择。”
他的肯定像一阵和煦的风,吹散了林晚心头的最后一丝阴霾。她笑了笑,正要说话,却见远处一骑快马扬起尘土,朝着谷口疾驰而来!了望台上立刻传来了示警的竹哨声!
“来了!”林晚心头一紧,手中的果子差点掉落。
谢景珩伸手,稳稳地托住了她的手腕。他的手掌宽大,温热,带着习武之人特有的薄茧,那温度透过薄薄的衣袖传来,带着一种奇异的、令人安心的力量。
“别慌。”他低声道,随即自然地松开了手,仿佛只是一个不经意的动作,“走吧,去会会他们。”
他的镇定感染了林晚。她深吸一口气,将剩下的果子几口吃完,整理了一下微乱的鬓发,眼神重新变得坚定清明。“好!”
议事棚内,气氛比上一次更加凝重。黑山堡的使者依旧是雷豹与吴先生,但微妙的是,他们身后随从捧着的礼盒,似乎比上次更沉了一些。
双方见礼落座,简单的寒暄都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试探。
雷豹依旧是那副洪亮的嗓子,但语气中的倨傲收敛了不少:“谢公子,林姑娘。贵谷提出的‘技术指导、合作分成’模式,我家族主与几位头领商议数日,认为……”他故意顿了顿,目光扫过谢景珩和林晚毫无波澜的脸,才继续说道,“……确有可取之处。”
棚内星火谷众人,心中那块悬了许久的大石,终于“咚”地一声,落下了大半!至少,最坏的情况没有发生!
但林晚和谢景珩都知道,这只是开始。真正的较量,现在才拉开序幕。
吴先生适时地接口,开始了细节上的拉扯:“然,谢公子,林姑娘,这三成的分成,是否过高?我黑山堡需出良田、出人力、出部分种子肥料,承担所有天灾人祸的风险,而贵谷,只是出些……技术。”他将“技术”二字咬得稍重,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轻视。
林晚早已料到会有此一问,她不慌不忙,唇角甚至带着一丝浅淡的笑意:“吴先生此言差矣。若无我星火谷之技术,贵堡良田依旧是往日产量,何来‘风险’之说?正因我谷技术能带来确切的、超出往常的收获,这‘增产部分’才得以存在,贵堡也才能稳稳获得那剩余的七成。这是凭空多出的收益,是纯利。”
她微微前倾身体,目光清澈而坦诚,仿佛只是在陈述一个显而易见的事实:“再者,吴先生或许觉得技术虚无缥缈。但我且问,若无人指点,贵堡可能自行造出那引水灌溉之水车?可能轻易将亩产提高三成甚至更多?可能懂得如何堆肥肥田,如何轮作养地?这些,难道不比单纯的力气和土地更值钱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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