齐砚生的手指扣住主针，针尖抵在裴玉容灵脉盾的裂缝上。那层暗红屏障正在颤抖，裂纹越来越多，可他不敢再进半分。屠仲谋的利爪已经撕开空气，腥风贴着他的后颈刮过，距离脊背只剩三十厘米。
他不能回头。
也不能退。
肩上的伤口被药力催得发烫，经脉里像有刀子在割。眼前一阵阵发黑，耳边嗡鸣不止。裴玉容的声音还在响：“你父母死的时候，你连哭都不敢出声。”
这句话扎进心里。
他指尖一颤，主针差点松脱。
就在这一刻，护士站方向传来一声轻响。
不是脚步，也不是物体掉落。是布料摩擦金属台面的声音。
他眼角余光扫过去。
沈清梧撑起了身子。她靠在护士站边缘，旗袍沾满灰尘和血迹，脸色苍白得像纸。她的左手扶着台面，右手垂在身侧，指尖微微发抖。但她真的站起来了。
然后她迈出一步。
左脚微跛，走得极慢，像是每一步都用尽了力气。大厅里满是碎石和残骸，她踩在上面，鞋跟打滑了一下，却没有倒下。
“我相信你。”
声音很轻，几乎被空气吞没。但齐砚生听到了。
那一瞬间，胸口像是被什么撞了一下。不是痛，也不是暖，是一种久违的安定。他记得小时候发烧，母亲也是这样坐在床边，一句话不说，他就睡得踏实。
现在他也踏实了。
古瞳突然清明起来，不再是模糊的青光流转，而是清晰地映出体内每一处经络。那些紊乱的遗骨之力开始归位，顺着血脉流向双手。七色护腕下的旧疤开始发烫，不是灼烧那种痛，而是一种回应，像是沉睡的东西醒了。
主针震了一下。
针尾的青光猛地亮起，比之前强了数倍。
裴玉容察觉不对，立刻催动灵脉。那层盾猛然膨胀，想要把主针弹开。可晚了。
齐砚生睁眼。
他不再看敌人，也不再看战场。他闭了一下眼，用古瞳向内看去。
经络中流动的不再是单纯的医力。有一股气息混在里面，淡淡的，带着艾草的味道。那是沈清梧常年的味道。还有她递针时指尖的温度，她昏迷时自己守夜的那些夜晚，她偷偷往药里加蜂蜜的小动作……全都在。
这些记忆没有消失，它们一直藏在他的身体里，随着每一次施针、每一次对视，悄悄积累。
现在它们汇成了河。
主针轻轻一震，周围悬浮的银针全部调转方向。它们不再指向敌人，反而在他周身排列成一个圆形阵法，针尖朝内，彼此呼应。这是“心脉守护阵”，不是用来攻击的，是用来稳住核心的。
一息之后。
阵法炸开。
能量逆冲而上，直贯主针。
轰！
青光爆射而出，像一道闪电劈开乌云。裴玉容的灵脉盾当场碎裂，碎片化作黑烟四散。她整个人被震退三步，单膝跪地，嘴角溢出黑血。
屠仲谋的利爪也停在半空。
他没料到这一变，机械臂旋转的速度还没完全释放就被打断。他怒吼一声，畸变体躯干强行前冲，想用体重压垮齐砚生。
齐砚生不退。
他左手结印，右手主针划出一道弧线。七根遗骨银针从不同角度钉入地面，呈北斗方位排列。针身刚落，地面就出现蛛网般的裂纹，一圈圈扩散开来。
“归藏锁魂局。”
他低喝。
这不是普通的封印术。这是以自身为引，借遗骨之力镇压敌人的禁招。以前他不敢用，怕反噬太重。但现在不一样了。
沈清梧站在那里。
她没有说话，也没有靠近，只是看着他。但她的眼神很稳，就像当年他在巷子里扎完七根针后，她睁开眼说的第一句话：“我没事了。”
那时候他就知道，这个人能让他稳住。
现在他又稳住了。
主针高举，其余银针共鸣。地面裂纹中泛起青光，一道虚影缓缓浮现。那人穿着古老的医袍，手持长针，背影挺拔如山。虽看不清脸，但齐砚生认得出来——那是青囊门先祖。
屠仲谋的动作戛然而止。
他像是被什么东西扼住了喉咙，畸变体躯干剧烈抽搐，黑色晶体在皮下疯狂跳动。他想喊，却发不出声。机械臂停在半空，电流乱窜，冒出火花。
裴玉容挣扎着抬头，看见那道虚影，瞳孔猛地收缩。“不可能……这招早就失传了！”
齐砚生没理她。
他盯着屠仲谋，右手缓缓下压。
“阴阳九针，融骨为引，镇！”
主针落下。
地面轰然塌陷一圈。屠仲谋双膝砸地，发出巨响。他全身肌肉绷紧，血管暴起，却无法动弹。那道虚影抬起手，一针虚点在他眉心。
他终于倒了下去，趴在地上，只剩喘息。
裴玉容还想爬起来，可她刚动，一根银针就钉在她面前的地砖上，青光蔓延，形成一道封锁线。她抬眼，看到齐砚生转身望向护士站。
他的白大褂破了几处，左肩渗着血，脸上也有擦伤。但他站得很直。
沈清梧倚在台边，手里还攥着那方手帕。她望着他，唇角动了一下，露出一点笑。
他想走过去。
脚刚抬，又放下。
他知道战斗还没结束。裴玉容还在喘气，屠仲谋只是被压制，不是死了。外面可能还有敌人，孢子母体仍在沉睡。他不能离开这个位置。
他站在大厅中央，主针斜指地面，其余银针缓缓收回针袋。风吹进来，带起他衣角的一片碎布。
沈清梧的声音再次响起。
“你还记得……第一次给我扎针那天吗？”
齐砚生没回头。
他说：“记得。”
“你说，别怕，我在。”
他握紧主针。
“我一直都在。”
沈清梧伸手摸了摸耳后的月牙疤，指尖碰到温热的皮肤。她低头看了看手中的手帕，艾草香还在。
她想再说一句什么。
可就在这时，齐砚生突然抬手。
一根银针离指飞出，钉在她身侧的柱子上。
柱子后面，一道黑影猛地后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