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月十五的海风裹着咸湿的凉意,卷过码头上挂着的红灯笼。
灯笼晃悠着,把光晕投在刚靠岸的货轮甲板上,也映亮了许半夏脸上的笑意。
她站在栈桥上,看着吊臂将集装箱稳稳落下,呵出的白气在冷空气中转瞬即逝。
码头上的风比往天柔和些,阳光透过薄雾洒在锈迹斑斑的栏杆上,暖得能焐热指尖。
我搓着手来回踱着步,眼角的余光始终没离开远处那艘正缓缓靠岸的货轮——北边来的钢材,终于到了。
“来了来了!”
陈宇宙举着保温杯的手晃了晃,镜片后的眼睛笑成了一条缝。
“看那吃水线,肯定装得满满当当!”
童骁骑把高辛夷往身边拉了拉,避开过往的叉车:“等卸下来验过货,晚上必须庆功。”
高辛夷笑着点头,手里还攥着刚打印好的收货单,边角都被她捏得有些发皱。
所有人里最沉得住气的是许半夏,可我看她攥着文件夹的手指微微收紧,嘴角那抹压不住的笑意早就泄了底。
她今天穿了件驼色大衣,风把她的头发吹起来几缕,我伸手想替她别到耳后,手伸到一半又停住了——这阵子她忙得脚不沾地,我们俩连好好说句话的时间都少得可怜。
“呜——”
货轮鸣了声长笛,稳稳地泊在了泊位边。
吊臂开始转动,第一捆缠着防锈膜的钢材被缓缓吊离甲板,阳光下能看到钢材表面崭新的光泽。
“成了!”
童骁骑第一个喊出声,陈宇宙激动得差点把保温杯扔出去。
我转头看向许半夏,她正好也朝我看过来,眼里的光亮得像落了星星。
不知怎么的,我心里一热,几步走到她身边,趁她笑着和码头工头说话的空档,轻轻拉住了她的手。
她的手有点凉,大概是在风口站久了。许半夏愣了一下,下意识想挣开,却被我攥得更紧了些。
“哎,许总,”我凑到她耳边,声音压得低低的,带着点故意的调笑:“货到了,心该放回家里了吧?”
她瞪了我一眼,耳根却悄悄红了。
“别闹,这么多人看着。”
她的声音很轻,带着点无奈,却没真的甩开我的手。
“看就看呗,夫妻拉手,天经地义。”
我拇指摩挲着她手背上的薄茧,那是常年握笔、签字、搬文件磨出来的。
“你算算,这月你回了几趟家?床都快不认识你了。”
许半夏抿了抿唇,没接话,但拉着我的手却悄悄回握了一下。
远处陈宇宙在喊我们过去看卸货清单,她想松手,我却没放。
“说真的,半夏,”我看着她的眼睛,语气正经了些:“货安稳到港了,生意上的事缓一缓。你是许总,可你也是我媳妇,总得履行点‘家庭义务’吧?”
她被我逗笑了,眼角的细纹都舒展开来:“知道了,不是我说你,一天到晚都想没正经的事。等忙完这阵,给你做红烧肉吧。”
我摇头苦笑。
我和你说的,是那点子红烧肉的事吗?
风从货轮那边吹过来,带着钢材特有的冷硬气息,可我握着许半夏的手,却觉得暖烘烘的。
吊臂还在来来往往地忙碌,钢材落地的闷响一声声传来,像敲在每个人的心坎上,踏实又安稳。
我看着身边笑着和陈宇宙他们讨论卸货流程的许半夏,心里忽然觉得,这比任何生意成功都更让人踏实——货到了,她也在身边,这就够了。
吊臂起落的轰鸣声里,许半夏蹲在刚卸下的废钢堆前,戴着手套的手指拂过钢材表面。
锈迹剥落的碎屑沾在掌心,她却毫不在意,只专注地检查着切口的断面:“老陈,记一下,这批钢的含碳量比合同标注的还稳,北边的朋友没糊弄咱们。”
陈宇宙在一旁飞快地在本子上记录,抬头时忽然“咦”了一声:“胖子,你看那边。”
许半夏直起身,顺着他的目光望去。
码头入口处,一辆黑色轿车停稳,伍建设和冯遇一前一后下了车。
伍建设穿着件深灰色夹克,头发比上次见时稀疏了些,却依旧习惯性地挺着腰板。
冯遇则裹着件羽绒服,手里还拎着个鼓鼓囊囊的袋子,正踮脚往这边张望。
“伍总,冯总?”
许半夏有些意外,扬声打了个招呼,随手摘了手套往大衣口袋里塞。
“今天怎么有空过来?”
伍建设快步走近,视线扫过堆成小山的废钢,又看了看货轮甲板上正继续卸载的吊臂,喉结动了动:“听说你北边的货到了,过来看看热闹。”
他的语气比往常缓和,少了几分过去的盛气凌人。
“冯遇非说要给你带点东西,拦都拦不住。”
冯遇连忙把袋子递过来,脸上堆着笑:“刚在码头附近买的糖球,热乎着呢。知道你们等货辛苦,垫垫肚子。”
袋子打开,裹着芝麻的糖球还冒着白气,甜香混着海风飘过来。
许半夏接过来,分给身边的工人两个,又递了两串给我和陈宇宙,才对两人道:“这可太客气了。你们怎么知道今天卸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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