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胖子?你怎么来了这么快?”
他笑着挥手,试图挺直腰板,可脸色在灯光下白得透明。
“都说了我没事,就是最近有点咳嗽,医生让做个全面检查放心点。”
他走近了,许半夏才发现他嘴唇毫无血色,说话时气息都有些不稳。
可他还在笑,像从前无数次那样,把所有沉重都藏在温和的眉眼后面。
“检查完了?”
许半夏迎上去,努力让自己的声音听起来自然,伸手想碰他的胳膊,又怕碰疼了他,半路停住,改成扶着他的肩膀。
“我刚跟护士问过,说你这几天瘦了,是不是在医院没好好吃饭?”
“哪能啊。”
陈宇宙拍开她的手,故作轻松地活动了下胳膊。
“医院的饭挺香的,就是没你做的红烧肉好吃。等我出去了,你得给我补补。”
许半夏看着他眼里强撑的笑意,喉咙像被堵住,一个字都说不出来。
她侧过脸,避开他的视线,恰好看见童骁骑别过头去抹眼睛。
窗外的风穿过走廊,带着初秋的凉意,吹得她眼眶发酸。
原来那些年弥漫在堆场里的汽油味,那些被他们当作“奋斗勋章”的艰苦岁月,早就在陈宇宙的身体里埋下了定时炸弹。
而他们三个,还傻乎乎地以为只要拼命往前冲,就能把日子过成想要的样子。
“好,”她吸了吸鼻子,转回头时,脸上已经带上了笑,像每次在生意场上那样,把所有情绪都藏好:“等你好了,我给你做一大锅红烧肉,再叫上童骁骑,就咱们三个,我们一起好好聚聚。”
陈宇宙笑得眼睛弯起来,用力点头:“说好了啊。”
阳光透过走廊的窗户照进来,在他苍白的脸上投下一点暖意。
许半夏扶着他往病房走,脚步很慢,心里却像被什么东西堵住了,闷得发疼。
她知道,有些承诺,或许已经来不及实现了。
许半夏现在很关注陈宇宙的病情,很多工作得我来跑了。
秋末的风卷着热浪,吹进城郊这片新起的钢材堆场。
这种热,叫秋老虎。
我踩着满地碎石往里走,远远就听见金属碰撞的哐当声,还有个清亮又带着火气的女声在喊:“老张!那批螺纹钢的标号再核对一遍,出了错谁都担待不起!”
循声望去,田玲正站在一堆刚卸下来的废钢前,蓝色工装外套搭在胳膊上,里面的T恤湿了一大片,贴在后背勾勒出紧实的线条。
她头发随意挽成个髻,额角全是汗,抬手抹了把脸,指缝里还沾着黑灰,浑身都透着股汗油混合的烟火气。
这个女人,抽走了全部的青春,美丽。
留下来的,就是实干二字。
听见脚步声,她转过头,看见是我,愣了一下,随即扯了扯嘴角:“许总的小男人?稀客啊。”
语气算不上热络,甚至带着点疏离的防备,倒和我印象里那个总跟在冯遇身后、偶尔抱怨两句的女人判若两人。
我笑了笑:“路过,来看看老朋友。”
她挑了挑眉,没接话,转身对着不远处一个正在记账的小伙子喊:“把刚才的入库单拿过来!”
声音脆生生的,带着不容置疑的利落。
那小伙子应声跑过来,脸上带着点腼腆的笑,我认出他是从前冯遇厂里的老会计小王,几月前因为一点小事被冯遇借着谢金宝的由头开除了,据说当时哭得挺伤心。
“你这儿倒是热闹。”
我看着堆场里来来往往的工人,大多是熟面孔——老郑、小李、还有负责装卸的王师傅,都是跟着冯遇干过多年的老人,此刻一个个脸上带着劲,完全没有在冯遇最后那个死气沉沉的厂里时的颓态。
田玲接过单子签字,笔尖划过纸张的声音很响。
“都是讨口饭吃,不热闹怎么行。”
她把单子递回去,才看向我。
“你小子,不陪着你们家许总,今天来,不光是看老朋友吧?我记得没错的话,我们两个可不熟,一共也没见过几次吧,有一起在一张桌子上吃过饭嘛!?”
我没绕弯子:“听说你这儿最近接了笔大单子,恭喜。”
她眼里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得意,嘴上却淡淡:“小打小闹,比不上你们这些大公司的。”
风里飘来远处工地的扬尘味,混杂着钢材特有的铁锈气。
我想起上周去冯遇那个几乎停摆的厂子,院子里荒草丛生,谢金宝早就卷着最后一点流动资金不见踪影,冯遇坐在空荡荡的办公室里,对着满墙的奖状唉声叹气,说起来全是后悔——后悔当初为了谢金宝,把田玲和这群老伙计都丢了。
那时候田玲刚离婚,冯遇仗着她性子急、不爱争,几乎把能分的资产都攥在了手里,只给她留了点现金和一个没人要的旧仓库。
谁都以为这个被婚姻磋磨得一身火气的女人,大概就此消沉了。
可现在看看眼前这片堆场,新搭的顶棚亮堂结实,钢材分类码放得整整齐齐,连记账的小黑板都写得清清楚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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