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这批货交了,利润够交十倍罚款。你让他们该怎么生产怎么生产,天塌下来有我顶着。”
他不是没想过解决污染问题。
年初环保部门下最后通牒时,他也曾动过更新设备的念头,可打听了一圈价格,光一套脱硫设备就够他心疼半年。
再加上厂里那帮老工人,都是在这厂子里干了十几年的老人了,资历,人脉,都是顶级的,工资福利一分不能少,账算下来,更新设备的念头很快就被压了下去。
几天后,总工程师拿着检测报告找到裘毕正,脸色比车间的废铁还难看。
“裘副厂长,真不能再这么干了!冷却池的废水pH值已经到危险值了,再往河里排,下游的鱼都得死光!”
他指着报告上的红色数据。
“那几台老高炉的除尘系统早就失效了,粉尘排放量是标准的五倍,工人长期在这种环境下干活,迟早要出职业病!”
裘毕正把报告往伍建设桌上送时,心里打了十二分的鼓。
他看着伍建设把报告翻得哗哗响,最后停在某一页,手指在“设备更新预算”那栏敲了敲。
“我知道了。”
伍建设把报告扔回桌上,语气缓和了些。
“你让车间先把明面上的排污管关了,别让环保局的人抓现行。”
裘毕正松了口气,以为这事总算有了转机。
可没过两天,他深夜巡查时,却在厂区后门发现了异常。
原本应该关闭的排污管被接了根新的软管,浑浊的污水正悄无声息地往芦苇荡里渗,黑色的液体在月光下泛着油光。
他转身就往伍建设的办公室走,走到门口又停住了脚步。
玻璃窗里,伍建设正对着电话那头赔笑,大概又是在谈新的生意。
裘毕正想起年初自己资金链断裂时,是伍建设二话不说借给他一笔钱周转。
想起陈宇宙生病时,伍建设偷偷塞给他一个信封,让他转交给许半夏表示意思。
这个伍建设,他脾气是倔,但他这个人真是不坏。
手指在门板上悬了悬,最终还是收了回来。
夜风卷着高炉的热气吹过来,带着一股刺鼻的化学品味道。
裘毕正往回走,身后的芦苇荡里,污水还在无声地蔓延,像个越滚越大的隐患,埋在这片看似红火的厂区之下。
他知道伍建设给了他面子,没有当场驳回他的劝说。
在这片钢铁丛林里,有些规则比环保指标更坚硬,有些人情比污染隐患更沉重。
只是那股挥之不去的异味,总让他夜里睡不安稳。
大排档的霓虹灯在油锅里炸开,滋啦的声响混着晚风里的孜然味。
野猫用筷子戳着碗里的小龙虾,眼角的余光总瞟向童骁骑——他今晚格外反常,频频看表,手心在桌布上蹭来蹭去,活像个第一次约会的毛头小子。
“你到底有事没事?”
野猫终于忍不住问,话音刚落就被许半夏用汽水碰了碰杯:“别欺负他,骁骑今天可是有备而来。”
童骁骑猛地站起身,椅子腿在水泥地上划出刺耳的声响。
周围几桌食客纷纷回头,他却只顾着从裤兜里掏东西,手指紧张得发颤。
当那枚银戒指被红丝绒盒子托着递到面前时,野猫手里的筷子“哐当”掉在桌上。
“我知道你拿到录取通知书了。”
童骁骑的声音比发动机轰鸣还响。
“去纽约读书,我不拦你。但这个你得收下——等你回来,或者我去找你,咱们把证领了。”
野猫的眼泪毫无预兆地砸在盒子上,晕开一小片水渍。
她想起今天下午在家收拾衣柜,从童骁骑的旧工装口袋里摸出的那个笔记本。
封面都磨破了,里面却写满了字,标题是“高辛夷的愿望清单”。
- 带她去迪士尼坐旋转木马(去年秋天已完成)
- 学会做她爱吃的糖醋排骨(练习中,第五次)
- 攒够她留学的生活费(还差三万,不行找刘哥借)
- 求婚戒指要选她喜欢的细圈款(下周去金店订做)
- 等她回来就开一家带院子的花店,让她不用风吹日晒……
字迹歪歪扭扭,有些地方还被涂改液盖住重写,却比任何情书都滚烫。
她原以为童骁骑只会埋头跑车队,却不知他把她的每句话都记在心里,连她随口提过的留学梦,都在悄悄铺路。
“你傻不傻啊……”
野猫哽咽着伸出手,童骁骑笨手笨脚地把戒指套上去,尺寸刚刚好。
周围爆发出起哄的口哨声,许半夏举着汽水站起来,眼底笑出了细纹:“总算等到这一天,童骁骑你要是敢欺负她,我第一个不放过你!”
喧闹中,许半夏悄悄退到角落的阴影里。
手机在口袋里震动,是刘志善发来的照片——他站在中东的沙漠里,身后是堆成小山的煤气罐,安全帽下的脸晒得黝黑,比视频里瘦了不少。
配文是:“优化方案通过了,下个月争取回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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