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街溜子走远了,我才转身看向陈雪茹。
她扶着旁边的树干,微微喘着气,脸上的红晕更深了,一身酒气也更明显。
旗袍的领口被扯得有些歪,她伸手理了理,指尖微微发颤,想来是又气又怕。
“陈老板,你没事吧?”
我问。
她抬起头,眼神还有些迷离,看清是我后,愣了一下,随即勉强笑了笑:“是你啊,多谢了。”
她的声音带着酒后的沙哑,却依旧透着一股干练劲儿。
我看她站得不稳,从口袋里摸出随身携带的薄荷糖,递了一颗给她:“含着吧,能醒醒酒。”
她接过去,剥开糖纸放进嘴里,薄荷的清凉让她的眼神清明了些。
“怎么会一个人在这里,还喝了这么多酒?”
我忍不住问。陈雪茹在这条街上是出了名的女强人,雪茹绸缎庄曾经是这一带最红火的铺子,她做生意精明,为人也爽利,什么时候见过这般狼狈的模样。
她靠在树干上,望着远处渐渐亮起来的天,轻轻叹了口气:“还能为了什么,铺子的事呗。”
提到绸缎庄,她的语气里满是疲惫。
“公私合营的政策下来,铺子要归公,我这几天天天陪着干部吃饭喝酒,想争取多留点东西,结果……”
她话说到一半,摆了摆手,没再往下说,只是眼底的落寞藏不住。
我心里也叹了口气。这两年公私合营的风声紧,不少私营老板都像陈雪茹这样,一边舍不得自己打拼多年的家业,一边又不得不跟着政策走,左右为难。
雪茹绸缎庄我去过几次,都是为了给妹妹买布做衣裳。
店里的布料都是上等的,陈雪茹对客人也实在,生意一直不错,如今落到这步田地,确实不容易。
“天快亮了,你家离这儿远吗?我送你回去吧。”
我看她脸色还是不好,担心她一个人走夜路再出什么事。
陈雪茹摇了摇头,勉强站直了身子:“不用了,我家就在前面那条街,走几步就到了。今天真的谢谢你,要是没有你,我不知道要被那些人纠缠到什么时候。”
她说着,从包里掏出钱包,想给我些钱作为谢礼。
我连忙摆手拒绝:“举手之劳,陈老板不用客气。你赶紧回去休息吧,喝了这么多酒,得好好睡一觉。”
她见我执意不收,也没再坚持,只是点了点头:“那我先回去了,以后有机会,一定好好谢你。”
说完,她扶着墙,一步一步慢慢往前走,高跟鞋踩在石板路上,发出“嗒嗒”的声响,在清晨的寂静里显得格外清晰。
我站在原地,看着她的背影渐渐走远,直到拐进街角消失不见,才转身往回走。
公园里的人渐渐多了起来,晨练的音乐也响了起来,热闹得很。
可我心里却沉甸甸的,想着陈雪茹那落寞的样子,想着她为了铺子彻夜喝酒的无奈,又想起家里那个安睡的何雨水,忽然觉得,这日子啊,不管是大人还是孩子,都有各自的难处,能安安稳稳睡个好觉,已经是天大的福气了。
回到家时,何雨水已经醒了,正坐在桌边乖乖地吃早饭,见我回来,笑着朝我挥手:“哥,你回来啦!今天晨练这么久,是不是遇到什么好玩的事了?”
我走过去,揉了揉她的头发,笑着说:“没什么好玩的,就是帮了个熟人小忙。快吃,吃完哥送你去学校。”
她用力点了点头,拿起包子大口吃了起来,脸上满是孩子气的欢喜。
看着她的样子,我心里的沉甸甸也散了些。
日子总要往前过,难归难,可只要身边的人安稳,总有熬过去的时候。
傍晚时分,四合院的烟囱陆续冒出炊烟,饭菜的香气混着晚风在院里飘着。
我正帮何雨水检查作业,院门口忽然传来一阵清脆的“嗒嗒”声,那声音由远及近,踩在青石板上,带着种说不出的利落劲儿。
“哥,你听,好像是高跟鞋的声音。”
何雨水停下笔,好奇地朝门口望去。
我也放下手里的书,刚走到屋门口,就见一个身影站在院中央,瞬间让满院的烟火气都仿佛淡了几分。
是陈雪茹。
她依旧是白天那身月白色旗袍,只是领口的银线兰花在夕阳下更显精致,紧身的剪裁将腰身曲线勾勒得淋漓尽致,裙摆下露着的丝袜美腿,踩着细跟高跟鞋,每走一步都像在院里画了道优雅的弧线。
最惹眼的是她那头烫得蓬松的大波浪卷发,随着动作轻轻晃动,衬得她本就白皙的脸愈发明艳。
手里还提着一个蓝布包袱,另一只手拿着油纸包,站在那里,像幅从画报里走出来的画。
院里瞬间安静了。
正在灶台前忙活的秦淮茹,手里的锅铲“当啷”一声掉在锅里,下意识地摸了摸自己隆起的肚子,眼神里闪过一丝不自在。
张大妈刚端着菜出来,见了陈雪茹,嘴张得能塞进个鸡蛋,忘了要喊自家孩子吃饭。
就连平时最沉得住气的二大爷,也从屋里探出头,直勾勾地盯着院中央,忘了捋他那撇山羊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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