城市在他头顶无声地沉睡着,不知有多少星光,在高楼的缝隙间,或远或近,悄然熄灭。电梯向地面上升时,李豫隐约觉得身后地铁车门关闭时发出的那一声更遥远、更轻的“呼”,像是整座巨大寂静的夜对他疲惫背影发出的一声幽幽叹息。
李豫的呼吸骤然停滞,浑身的血液仿佛在那一瞬间被车厢内的寒气冻结。那股阴冷并非仅仅是温度的降低,更像是一种活物,带着黏腻腐朽的湿气和难以言喻的沉重感,沿着车厢冰冷光滑的地板无声漫延,像无数只看不见的冰冷蛞蝓,缓慢地爬上他的脚踝、小腿,最终死死扼住了他的心脏。
他僵硬地抬起头,颈骨发出细微的咯吱声,视线在空旷车厢刺目的白光下艰难聚焦。
就在车厢那幽深的、仿佛没有尽头的另一端,一抹刺目欲滴的红,突兀地撕裂了钢铁车厢的灰冷背景。
鬼新娘。
她静默地矗立着,像一座从墓穴深处被遗忘的棺椁上挖出的石碑。身上那件猩红的嫁衣,其红艳几近发黑,是凝固的血色,是深夜坟茔间骤然点亮的灯笼,在惨白的LED灯光下蒸腾着不祥的流光。金丝银线绣成的凤凰和牡丹,繁复到了诡异的地步,密密麻麻地覆盖在宽大的衣袖和拖地的裙裫上,图案的线条细看之下竟如同盘根错节的血管。
一层厚得不像话、同样红得化不开的盖头,垂落下来,彻底遮住了她的面容。盖头的边缘是沉重的流苏,此刻却纹丝不动,仿佛凝滞在真空中。既看不到她的头形轮廓,更感觉不到盖头下有任何呼吸或是活动的迹象。
寂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