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非我李氏血脉,也配妄议家族秘辛?”大长老苍老却冰冷的声音,至今仍在耳畔回响,每一个字都如淬毒的冰锥。
李豫蜷缩在冰冷的地面,碎骨之痛深入骨髓,却不及心口之万一。他艰难抬头,望见三长老那张比碑石更冷的脸,正居高临下地俯视着他,眼神里没有丝毫怜悯:“孽障,你的命数,今日便断在此处。”
眼中残存的最后一丝希冀沉入无边黑暗,指尖却在剧痛中触到怀中一物——那是母亲临终前塞给他的,一枚残缺的金纹玉坠,触手温润,是这冰冷世界里唯一的暖意。
……
初秋的风带着山涧的寒意,卷着几片赤红的枫叶,穿过赤枫岭巍峨的山门,打着旋儿掠过碑林间冰冷的石板地,最后无力地撞在斑驳的石柱上。午后的阳光本该温暖,却吝啬地绕开这片区域,留下浓重得化不开的阴影,如同一整块凝固的寒冰。
李豫孤零零地站在这片浩瀚碑林之外。一根根沉默矗立的华表巨石,最高的几近参天,需数人合抱,侧面深深镌刻的名字与生平,层层叠叠,宛如一片森然的墨玉碑林,记录着宗族的荣光与责任,冰冷而肃穆。每一道刻痕,都是一段凝固的岁月,一缕过往的幽魂。
他已在此伫立良久。目光如炬,近乎偏执地在中央那几根象征主脉传承的巨碑上来回逡巡,一寸寸,一行行,不肯放过任何蛛丝马迹。视线一次次被精细的凿痕绊住,在那些显赫的姓名上短暂停留——当代宗主李崇明,声名赫赫的长老李青峰,权倾一方的执事李若霖……
没有。
再往前,父辈一代,没有。
祖父一代,依然……没有。
那片本该镌刻着他父亲名字的区域,在记载清晰的三代主脉之后,却突兀地变成了一片异常光滑的青石,被人刻意磨平,光滑得刺眼,与周围古拙的刻痕格格不入,仿佛被一块无形的寒冰彻底冻结、抹去。
他的根,他苦苦追寻的父亲之名,就这样被彻底抹去,消失在这片凝固的血脉森林之外,无迹可寻。他,李豫,不过是赤枫岭秋日里,被阳光遗忘在碑林阴影下的一粒微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