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军开拔的前一晚,长安城下了一场雪。
冠军侯府的梅林里,几盏灯笼在风里晃着,红光落在雪上。
凌岳只穿了件单衣站在梅树下,雪花落在他的肩头,他想让这股寒冷使自己冷静下来。
一阵踩雪的“咯吱”声传来。
刘曦提着一个食盒走了过来,她穿着厚实的袄裙,领口围着一圈白兔毛,脸颊在冷风里冻得有些红。
“这么冷的天,你不要命了?伤口会裂开的。”
她的声音里带着点责怪,走到凌岳面前,把食盒放在石桌上。
打开盖子,里面是一个个用油布包好的药包,一股药味飘了出来。
“这是给你备的金疮药,加了白及粉,比军中发的好,止血快。”
刘曦一样样的拿出来,仔细的交代,“这个是清热解毒的,里面有几味西域的草药,万一箭上有毒,能保你心脉,拖延一阵。还有这个,是提神醒脑的参片,行军累了就含上一片。”
凌岳没有说话,只是看着她。
刘曦把所有药包都装进一个牛皮囊里,扎好口,递给凌岳。“收好,别弄丢了。”
凌岳伸手去接,指尖无意中触到一片刺骨的冰凉。
将那个沉甸甸的药囊慎重地收进怀中。“我走了。”他嗓音有些干涩。
“嗯。”刘曦垂下眼。
凌岳转身,再未回头,大步踏入风雪。他的脚步没有丝毫迟疑,仿佛身后空无一人。直到那背影消失在院墙拐角,刘曦才缓缓离开。
踏出梅林,风雪扑面,那一点残存的暖意被瞬间吹散。凌岳的眼神彻底冷了下来,只余下前方的沙场。他径直走向了灯火通明的校场。
校场上,火把烧得噼啪作响,将雪地照得金黄。
霍去病和凌岳光着上身,在及膝的雪地里对打。两人都没用兵器,拳脚相加,带起的风雪到处飞。
霍去病的攻势大开大合,每一拳都带着风声,勇猛无比。
凌岳则身形灵活,总能躲开攻击,然后用简洁的招式反击,招招都攻向要害。
“痛快。”霍去病一拳挥空,大笑着后退两步,胸膛剧烈起伏,呼出的白气很长。“子谦,你的身手又精进了。”
凌岳也停了下来,抹了把脸上的雪水,胸口的旧伤在剧烈运动下有些疼。
两人对视一眼,都从对方眼里看到了痛快的笑意。
他们打累了,干脆并排躺倒在雪地里,任由冰冷的雪浸透后背,胸口却烧着一团火。
“子谦,等打完了这一仗,咱们就去狼居胥山顶,把那坛最好的醉长安埋下去。一百年后,让后人挖出来尝尝,也让他们知道知道,咱们哥俩当年有多威风。”
霍去病枕着双臂,望着被火光映红的夜空说。
“好。”凌岳应了一声,脸上的笑意却慢慢淡了下去。他沉默片刻,还是开了口:“大哥,宇文烈这个人,心思很深,手段又狠。我担心,他会在漠北布下一个大圈套,等着我们往里钻。”
霍去病翻了个身,侧对着他,眉毛一挑:“你是说他会引我们深入?”
“对。”凌岳坐起身,神情很严肃,“他会主动后撤,烧掉草场,堵住水源,把我们拖进那片不毛之地,等我们人困马乏、粮草耗尽的时候,再合围聚歼。这是最稳妥,也是最毒的一招。”
霍去病也坐了起来,拍了拍身上的雪,脸上是满不在乎的笑。
“子谦,你想得太多了。兵法是死的,人是活的。”
霍去病站起身,走到凌岳面前,居高临下的拍了拍他的肩膀,眼神里是极度的自信,“在速度面前,任何阴谋都没用!他想拖垮我?我偏不让他如愿。我的骑兵,会像一把烧红的刀子,在他完成合围之前,直接捅进他的心脏!等他反应过来的时候,他的脑袋已经挂在我的马鞍上了。”
凌岳看着霍去病,看着他那张因为自信而发光的脸,张了张嘴,最终还是把后面的话咽了回去。
此刻的霍去病,正处在状态最好的时候,他的信念很坚定,听不进任何劝告。
大军开拔的前一个时辰,卫青的亲兵找到了凌岳,请他去大将军的马车上一叙。
车厢里很暗,只有一盏小小的油灯在摇晃。
卫青魁梧的身躯坐在那里,他穿着盔甲,更添了几分杀气。
他没有说任何客套话,直接从怀中取出一枚小巧的虎符,放在桌上。
虎符是纯铜做的,入手冰凉,上面刻着一个虎头。
“这是我麾下三千鹰扬卫的调兵符。”
卫青的声音很沉,“他们是我亲手带出来的,只听我的命令,不入军册,是我的最后一张底牌。现在,我把它交给你。”
凌岳看着那枚在灯火下泛着幽光的虎符,心里猛的一沉。
“大将军,这……万万不可!此物关系重大,末将……”
“拿着。”
卫青的语气不容置疑,他伸出粗糙的手掌,将虎符推到凌岳面前,“去病的性子我比谁都清楚。勇是够勇,但也太自信,听不进人劝。此去漠北,前路难测,陛下又给了他可以不问粮草、不计伤亡的旨意,我怕他杀红了眼,一头撞进死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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