做完这一切,林晚昭脸色又白了几分,但她的眼神却愈发坚定。
她将那块吸收了至痛魂影的铜镜残片紧紧握在手心,对沈知远和李怀恩道:“备车,去宗祠。”
翌日,午时。
林氏宗祠内,香烟缭绕,气氛庄严肃穆得近乎压抑。
宗族祠堂正上方,林氏的族老——林德正高坐主位,面沉如水。
下方两侧,七房最有权势的族长分列而坐,个个神情冷漠,仿佛即将审判的不是一个血脉亲人,而是一个无关紧要的罪囚。
沉重的木门被推开,一道孤单的身影逆着光走了进来。
林晚昭一袭素衣,长发仅用一根木簪束起。
她的耳朵里塞着两团白布,将外界的一切声音隔绝。
她就这么一步步走来,步履不快,却异常沉稳,仿佛踏上的不是审判台,而是她自己的领地。
满堂的窃窃私语和审视的目光,她恍若未闻,也恍若未见。
“林晚昭!见到族老与七房长辈,为何不跪!”一名族长厉声喝道。
林晚昭像是没听见,径直走到供奉着林氏列祖列宗牌位的供桌前。
她没有辩解,更没有下跪,只是将那块铜镜残片,轻轻地放在了供桌的正中央。
她终于开口,声音不大,却清晰地传遍了宗祠的每一个角落:“今日,晚昭不为自己申辩。”
她抬起眼,目光逐一扫过在场的每一个人,那眼神里的冰冷让一些人心虚地避开了视线。
“我只为一位被黄土埋了整整十七年,在族谱上被记为‘死胎’的冤魂……渡一次心。”
话音未落,她猛然抬手,在所有人惊骇的目光中,那只沾染着干涸血迹的手,竟一把按在了主位上族老林德正的额头!
“你……放肆!”林德正又惊又怒,正欲发作。
林晚昭却不给他任何机会,掌心猛然发力,催动了她早已准备好的杀招!
“魂影渡心!”
“嗡——”
林德正双目瞬间暴睁,瞳孔急剧收缩,全身如同被雷电击中般剧烈颤抖起来。
他想挣扎,却发现自己的身体完全不受控制,一股不属于他的、冰冷刺骨的记忆洪流,夹杂着无尽的怨恨与悲恸,疯狂地涌入他的脑海!
寒夜、枯井、被抛下的襁褓、婴儿啼哭戛然而止的死寂……
“啊——!”林德正发出一声凄厉的惨叫,那声音尖锐而扭曲,根本不是他自己苍老的声音,反而像是一个女人的悲鸣!
“井……井里有哭声……”他眼神涣散,口中喃喃自语,身体筛糠般抖动,“那孩子……那孩子的眉心有一点红痣……和……和晚昭小时候一模一样!”
在场众人无不骇然!
突然,林德正猛地从太师椅上弹起,像个疯子一样扑向供桌,一把推开那些祭品,双手颤抖着撕扯那本厚重的金丝楠木族谱。
他疯狂地翻动着,直到找到某一页,用尽全身力气,指着上面一处被墨迹刻意涂改过的出生记录,用一种撕心裂肺的声音嘶吼道:
“她不是庶女!她根本不是从外面抱回来的庶女!她是嫡长女!是嫡长女啊!王氏……是王氏那个毒妇!她调包亲子,用一个男婴换走了真正的嫡女!她欺君罔族!欺瞒了整个林氏!”
“轰!”
全场哗然!
七房族长们猛地站起,脸上写满了震惊与不可置信。
真相以一种最惨烈、最不容置疑的方式,由地位最尊崇的族老亲口揭开,狠狠地砸在了每一个人的心上。
而始作俑者林晚昭,在“渡心”完成的瞬间,便踉跄着向后退去。
她强行以自身神魂为桥梁,将亡魂最痛苦的执念灌入他人识海,这股反噬之力远超想象。
“噗——”
一口鲜血猛地从她口中喷出,染红了身前的地面。
沈知远一个箭步冲上前,及时将她摇摇欲坠的身体揽入怀中。
他低头一看,瞳孔骤然一缩。
只见林晚昭紧闭着双眼,脸色白得没有一丝血色,而她那塞着白布的耳朵里,正有两道刺目的血线缓缓流出,如注而下。
更让他心惊的是,他怀中那枚一直被林晚昭紧握的白玉铃,此刻竟发出一声微不可闻的“咔嚓”声。
一道细微的裂纹,从铃铛的中心蔓延开来。
而在那漆黑的裂纹深处,一缕比墨更黑、比夜更沉的雾气,正悄无声息地,缓缓渗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