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玉!
她小心翼翼地将其取出,那是一片薄如蝉翼的玉片,上面用古老的篆文刻着一行残缺的灯诀:“影照非观,乃魂归。若忘己名,以血重刻。”
以血重刻!
子时将至,阴气最盛。
林晚昭没有丝毫犹豫,她走到供奉着林氏列祖列宗牌位的香案前,目光如炬,死死盯住了那本厚重的族谱。
她翻开,在那代表嫡长子一脉的空白处,狠狠咬破了指尖。
殷红的血珠滴落,她伸出颤抖的手,蘸着自己的心头血,一笔,一划,庄重而决绝地写下了自己的名字——林晚昭。
当最后一笔落下的瞬间,血迹仿佛活了过来,瞬间渗入纸张深处,一股磅礴而阴寒的力量自族谱中轰然炸开,直冲她的天灵!
“朔月子时,鼎开三刻……血入心池,魂炼为药……”
无数祭童的亡魂之声不再是混乱的尖啸,而是汇成了一句句清晰而恐怖的箴言,在她的脑海中反复诵念。
紧接着,一幅幅血腥的画面如走马灯般闪现:
幽暗的地库,一尊巨大的青铜鼎立于中央。
一个身着黑袍、看不清面容的人,正将一颗血淋淋、尚在微微搏动的心肝投入鼎中。
鼎身之上,古老的铭文随着热气蒸腾而若隐若现,正是“听魂血鼎”四个大字!
而鼎上刻漏显示的时间,赫然是每月初一的子时!
剧烈的头痛让她几乎跪倒在地,她强撑着身体,从怀中摸出一个精巧的黄铜罗盘。
这是沈知远亲手为她制作的“节气罗盘”,可以精准推演时令节气。
她忍着脑中嗡鸣,飞快地拨动指针,逆向推演血鼎祭祀的周期。
结果令她浑身冰凉——距离下一次朔月子时,开鼎祭魂之日,只剩下短短七日!
更让她如坠冰窟的是,当她稳住心神,仔细回忆那鼎身的纹路时,一个惊恐的发现让她遍体生寒。
那血鼎上繁复诡异的云纹,竟与林府沿用百年的家族徽记,有三处隐秘的暗合!
林家先祖曾是前朝最负盛名的炼器大师,专为皇室锻造秘宝……难道说,这吞噬魂魄、残害稚童的听魂血鼎,其设计图谱,竟是出自自家之手?!
这个猜测太过骇人,让她几乎窒息。
她不能死,更不能疯!
她必须将这个消息传出去!
她立刻从发髻中取出一枚早已备好的空心蜡丸,将自己刚刚推断出的所有信息用簪尖飞快刻在一方小小的丝帕上,封入蜡丸,重新藏回了发髻最深处。
她做完这一切,却未曾发觉,祠堂的横梁阴影之中,一双眼睛已经默默注视了她许久。
李怀恩,那个被王氏派来监视她的家丁,此刻正死死地捂住自己的嘴,眼中翻涌着滔天的震动与难以置信。
她……她竟然在嫡支留下了自己的名字!
天光乍亮。
王氏带着两个婆子,满面春风地推开了祠堂的门,准备欣赏一下林晚昭被折磨了一夜的惨状。
然而,她看到的,却是一个背脊挺直,安然立于香案前的身影。
她的目光顺势下移,落在了那本摊开的族谱上。
当看清纸上那三个鲜红刺目的血字时,王氏脸上的笑容瞬间凝固,随即被滔天的怒火所取代。
“你这个贱人!竟敢污我林氏族谱!”她尖叫一声,疯了般地冲上前去,扬手就要将那页纸撕得粉碎。
“你敢!”
一声清喝,凛冽如冰。
林晚昭霍然转身,那双曾经或柔顺、或疯癫的眸子,此刻清明如刃,锐利得仿佛能刺穿人心。
她盯着气急败坏的王氏,一字一句,清晰地说道:“你说我是庶女,是孽种。可你不敢烧了这纸——因为你心里清楚,我,林晚昭,才是那个本该在十六年前那个雪夜里,就该被冻死的人!”
话音落下的瞬间,祠堂高高的梁上,那几只被豢养用来辨识血脉气息的嗅香犬,仿佛感应到了什么,竟再次发出阵阵压抑而狂躁的吠叫!
王氏的动作僵在了半空,脸色煞白如纸。
林晚昭却不再看她,她缓缓转过身,用后背倚住冰冷的梁柱,仿佛用尽了全身的力气。
她猛地侧过头,喉头一阵翻涌,“哇”地一声,呕出一口乌黑的血。
黑血顺着她的嘴角滴落,溅在她紧紧攥着族谱的手指上,又浸染到族谱的边缘。
诡异的是,那被黑血浸透的纸页,不但没有变得模糊,反而让那三个血写的名字——林晚昭,愈发清晰,仿佛要破纸而出,透出一种妖异的微光。